「你可以幫我解夢嗎?」坐我旁邊的OL眼睛直直的望著我問。

「嗯…你要不要說說你想談什麼呢?」我趕緊迴避她的正面話題,想要帶出她真正想談的東西,另一方面,忍不住想罵這位新來的助理,如果他能先幫我做好初談的工作,我也不必這麼面對我所不熟悉的領域。
直視陽光的感覺,真是刺眼呀。

「就是呀…嗯,該怎麼說呢…」OL望著牆上的時鐘,有些遲疑了起來。整個房間裡,除了我以外,這個時鐘是唯一會自己動的物品,如果它的電池還是有電的話。

看著OL望那時鐘,我才想到昨天下班前才交辦助理要幫它換個新電池的,結果他顯然是忘記了-秒針一直在39、40之間跳來跳去,一副無力回天的模樣。這該怪我還是怪他呢?雖然我是不大信老佛那一套,給當事人足夠的自由聯想空間,才能讓潛意識浮現,但是,這樣令人分心的狀況,大概老佛也只能搖頭嘆息吧。

「對了,我們可以談多久呢?」OL接著問。

嗯,這是在抗拒,這是在抗拒呀!果然這位OL顧左右而言他起來了。我才只是問了她想談什麼,她就很快的反問了我,似乎是在逃避著我的問話。老佛雖然一切以性為依歸,但他提出的防衛機轉在此刻看來,倒是挺合適的。不對不對,難道是助理沒有事先向這位…嗯…不知是怎麼稱呼的小姐說明清楚嗎?還是,我該利用這機會將一開始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在此一併處理,讓她能感受到我對她的尊重?我是要直接回答她說,一般我們的談話時間會是50分鐘,還是再問她想說什麼,或者是問她,時間對她有什麼特別嗎?

「好吧,沒關係,反正你會告訴我時間到了沒有。」

正當我還在遲疑著如何回答時,這位OL自問自答了起來。雖然印象中老佛要求心理分析師要坐在來談者的後方,以免被看到,可是,一來我不是老佛的學生,不是心理分析師,不走他的風格,二來晤談室的空間不大,要放個長椅只能頭頂著牆、腳碰著門,根本就沒了我可以坐的地方,三來是…要走心理分析,自己要先被分析,而且還不能半吊子的兩三個回合,而是兩三年都有可能,我哪來的那麼多奧地利時間呀!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要被分析的價格不便宜,一次至少要一千五百元吶!

突然被打斷了念頭,連帶也使我飄出去的心回到現場一些些,讓我開始仔細打量這位坐在我旁邊的OL打扮的小姐了。有點兒長的頭髮,大約在肩膀下方些,往後撥理得算是整齊;有一小撮棕黃色的頭髮,在瀏海上,數量不多;常見的OL套裝,深藍色,長褲,裡頭則搭著一件白色襯衫,至於質料好不好,我就沒什麼研究了。沒有化粧,只上了紅色口紅,不曉得這是不是她慣常的打扮。也沒有上指甲油,指甲修剪得頗整齊。好像女生都嘛是這樣乾淨,要是有黑黑的指甲垢,那才值得注意哩。噢,她的鞋子顯得跟她的服裝不怎麼搭調,竟然是雙黑色的運動鞋。這倒有趣了。

「就是呀,最近一、兩個月,我都會做到類似的夢,然後我就會被嚇醒,奇怪的是,我醒來時,卻不怎麼記得夢裡的狀況…呀!好像是…」

顯然她並沒有注意到,我其實沒有在聽她講話,或者這麼說吧,她好像不在意我有沒有聽她在說話,只是盯著地板的白色磁磚,盯著看,自己就在一個人的世界裡不停的說了起來,至於外邊發生什麼事,這個坐在她旁邊的我有沒有任何回應,都不是那麼的重要。就我曾經觀察過的來談者裡面,還不是我親自會談的,通常是精神官能性憂鬱症(Neurotic Depression)才會這樣子在一個主題上一直的說著,幾乎停不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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