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世途
世途
讓我們靜靜坐下
待一會兒
讓陽光變著風,雨兼著光
感覺肩上的濕涼或乾爽
學雛鳥那般
將看不見的羽翼習習伸展
讓我們悄悄坐下
看一會兒
城道上的人們如何
熙來攘往
如何接耳交頭,乍喜乍憂
在川流的年月中殫極謀保
半點偏運,一晌安泰
讓我們靜靜歇下
想一會兒
腳弓走彎復磨平的旅程
如何若有所失,忽有所獲
為摘一顆不屬於自己的星
設求一段適距的眷顧,如參與商
魂夢牽引地趨近
不由自主地背離
典盡鄉愁的買賣中,一度
磨穿的心如何反覆鈍鏽
反覆銳利
伸出的手能握回什麼呢
寐中小路朦朧復明
走不走得回我們最初的居地
枕間途上,逢著故人又該如何借問
隔日復次
更能記得什麼呢
有多久沒看路標
多久不計滄海、桑田
從穀雨走到大雪
紅泥火爐的溫暖,何時念起
遠道上,鴻爪茫茫
近晚的獨坐,疏影清淺
昔年初啟的寒窗前
一點梅紅的希望
總還縈掛
早已記不分明
向明日借來多少恩寵
還回了多少薄倖
寂寥處,向晚獨亮的容顏依舊
髣髣,看不清楚
歲末錯時的一場花開
愈是幸福,愈是無名地張皇
旦夕相逢原是場不計代價的賭
夜暮裡,為贖一雙霜繁緊重的眉
一擲千金又何曾有半點難色
靈犀在待曉的中宵剎然相通時
晚樓窗外,濺濺成瀑的大雪也曾幾度
倒著飛吹
下一場崩埋的風雪,何時再起?
……掩燈的手微慄而狂喜
當你也漸漸熟慣
小夜裡,在將滅的燈盞上照見
精緻又脆弱
時而映亂,時則拂散時而縱橫
風中一映而過那
陰晴不定的命運
讓我們前前後後,悄然默坐
望著絡繹的人面
好奇一會兒
怎教情深,怎成不壽
少年的眼色如何興,如何亮
如何變移如何老
落日照在誰的大旗
慷慨有過誰的餘哀
狂狷忘返出多少流連
意氣盡時,覆巢如何收得歸鳥
人世是一曲多難平的調
何以歡情短,何以苦歲長
何以頻聚散,何以煩惱生
何以山窮水盡、忽忽若狂
自我屢屢絕望時,靈魂深處
仍有某部份不移篤信
劫炎裡春土的輪迴
死灰裡再竄的火星
烽火與狼煙盛極而消
荒廢了何方夢想
問啞了誰家陳年
燙疼的意志猶不落手
奔騰的江流翻身而去了
水畔一縷纖婉的詞
懸懸蕩蕩
由細到清,將針剟的離痛唱成訣別
我們的執著不改不遷
捨棄的人事不悔不顧
當湍濤急流走成明水平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