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光棍焦慮

 (Charles Mingus "The Black Saint and the Sinner Lady", 1963)

(準備中)

 (Paolo Fresu "Incantamento", 2006)

日前燒盡身旁所有和綠色有涉之物，包括業師饅頭梁
打拳時穿的破衣，吾友濟靖兄耗盡千金培育多年、堆
疊數層樓高的盆栽後，好不容易騙過郝傀儡耳目，騙
到一張得以入境台北國的簽證。抵達當日，與遊仙聚
於貓纜遺址不遠處的黨校，或著咖啡因、酒精與淡巴
菰，雜談至深更，對話內容全忘了，也許是因為對方
身為遊仙罷，話語也似馬皇政績般飄過。

翌日，在返回台南的夜車上，昏昏睡去。夢中的我流
落到荒島上，只有一隻老鼠相伴。沒多久，厭倦這種
其他動物在側的喧鬧，便炊著煙，烤熟老鼠吃了。又
回到獨自吸淡巴菰的日子，是謂僅剩獨夫的敘拉古。

前陣子喬敏思帶我去一家隱匿街邊的小咖啡店，我非常

喜歡。如果有閒錢和閒暇，大概會每天造訪吧，而這兩

者是我目前皆缺的東西。這家小店，再過幾個禮拜就要

收掉了。

  (Sun Ra "The Futuristic Sounds" , 1961)

你們還相信愛情嗎？或者只是想上上熱熱騰騰的裸女。等
到簽下"終生相互佔有性機能"的契約以後，生下幾個醜
八怪，嘴巴突然失了靈，蹦出"啊，人生真幸福哩"之類
的蠢話。

難得和逼逼在線上斷斷續續閒聊，東南西北亂扯，就
像還待在那個讓我一直想逃離的城市般。

如朝聖大師所言，那是個沒有詩的城市。那個城市的
靈魂，是靠那幾個令人懷念的混帳撐起來的。我們有
菸，我們有酒，我們是壞蛋。

  (Bill Frisell "Lookout for Hope", 1988)

讓我平庸地虛擲青春在爵士樂裡吧，就算打光棍一輩子
也無所謂了。

當然，這是在打嘴砲，我的朋友們，你們真是機靈。

   (Art Blakey "Free for All", 1964)

http://jovince.pixnet.net/blog

老友喬敏思近期寫了幾篇批判時局之見，大抵上頗有力
道。不過我有些略顯不同的看法，作為分享。

三百多年前的英格蘭處於亂局，彼時的上議院領袖沙夫
茨伯里伯爵由於不滿王世獨尊天主教，企圖政變失敗而
流亡異國，客死他鄉。沙夫茨伯里的秘書--大名鼎鼎的
蔣洛克--隨後也因謀反罪名，潛逃荷蘭數年。洛克在流
亡期間，相繼完成著作人類悟性論和政府論兩講，皆以
匿名方式出版。儘管光榮革命後可以重返英格蘭，在過
世之前，仍不願意公開表明自己是這些書的作者，理由
無他：你永遠不知道自己幾時會因為說了哪些話而遭國
家暴力拘捕、監禁、拷打、架上刑台，那是沒有言論自
由的年代。幾年後的蘇格蘭，出現了一位天才--大衛休
姆，他在二十多歲即完成重要作品人性論，為大不列顛
少數可以與歐陸哲學分庭抗禮的哲學著作，影響力至今
不歇。然而休姆終其一生，由於堅持對基督宗教的懷疑
論立場，無法在任何一所大學覓得教職，只能透過著書
或擔任圖書館員維持生計，理由無他：那是沒有言論自
由的年代。

言論自由之締，亦即再智障、可笑的言論都要被寬容。
即使我們這些硬芯爵士樂迷多麼賭爛小野麗莎的噁爛音
樂在本島被眾咖啡店捧為主流爵士樂代表，但是我們絲
毫沒有權利用多數力量，央求警力將唱片行中所有小野
麗莎的CD撤架、威脅咖啡店不要再播他的曲子。

這五天走上街頭的公民，在一開始，也許是因為擔憂當
政者和極權國家妥協，也許是因為其他理由，他們手持
著上頭有可笑的國民黨徽的旗幟，對極權國家派來的特
使發聲抗議。僅僅如此薄弱又孬孬的抗議，當權者卻怕
壞了和極權國家難得的「和諧」而不能容忍，動用任何
人民都無力抗衡的國家暴力力量來驅趕抗議者、隔離抗
議者，要求他們噤聲。當權者的這種行徑，才真的叫做
浪費社會資源的作為。最後幾天人民對警方的暴力反擊
，與其說是暴民橫行，不如說是對國家非法暴力的正當
反擊！即使是反對黨帶頭煽動卻又何礙？只要極權主義
可能重返的一天，街頭永遠是人生而為人，捍衛其消極
自由的戰地。

Art Blakey在1964年為黑權運動錄下"Free for All"
一碟，歷經四十年後，美國的黑人權利只是剛好獲得最
低限度的保障而已。我們永遠要記得，從嘴巴被貼上膠
布到可以放聲高唱的歷程，有多麼的艱辛。

 

兩年前，敝人就讀的中山大學政治所曾辦過一場迎新餐
會。席間眾人嗑螃蟹殼，扒烤鴨皮，自在閒談。彼時正
值倒扁紅潮，在敝所任教的黃競涓老師大發嘆詞，憂心
貪腐的陳水扁政府可能會為了維繫政權，不惜採取類似
美麗島事件時的恐怖鎮壓云云，吾師梁港港則持反對意
見，直說不可能。所幸美食當前，氣氛和諧，一場論戰
因而不了了之。從結果論，黃老師的預測預言堪稱奇準
，台灣小島果真發生箝制言論的戒嚴--雖然晚了兩年；
執行的當事人亦非貪腐泛綠，而是孬孬的國民黨政府。

昨天，在台灣唱片發展佔一席之地的上揚唱片，不過在
店門口播送本土小調，舒緩抗議中國芝麻官來台的群眾
怒氣，國民黨政府一得知消息，即派警力進駐店中，強
制上揚拉下鐵門，停止播送音樂。吾所崇敬的大右派宗
師蔣洛克(John Locke)雖非頂級哲學家，然而對正當
性政府的論述則屬高見。人民之所以會白癡到委託權利
予政府，當然不是因為真的白癡，而是勉強同意透過政
治權威保護其財產，免於自然狀態的判決大亂鬥。如今
，老K政府不僅未盡到此委託責任，更肆無忌憚地強侵
民產。蔣洛克若生在敝島，當會為文撻伐 (雖然他可能
只敢孬孬地匿名發表)：你們這群笨蛋還在等什麼，這
等政府已經無效了，奉造物主之名，你們得以重獲執行
自然法的權利，站起來跟牠幹！

 
(前排左至右, Trio 3: Oliver Lake, Reggie Workman, Andrew Cyrille;
 後排左至右, 捲菸三重奏: 蘇某人, 喬敏思, 捲小姐)

小記：

正如預期，三位老先生在這場演出中，自在地演奏他們
自60年代就玩耍至今的美式前衛派音樂，而且自始至終
維持高檔，未顯疲態。唯一讓我困惑的是，在狂風暴雨
的樂聲中，為什麼坐在我旁邊的那沱小胖弟可以完全不
受干擾，平靜地玩著他媽的PSP？ 他應該慶幸在台上演
奏的人不是火爆的Charles Mingus，不會下台毆打漫
不經心的聽眾。

  

(Reggie Workman)                                            (Wayne Shorter "Juju", 1964)  

我: I love the music that when you were young

played with Wayne Shorter.

Reggie Workman: Which one?

我: "Juju".

Reggie Workman: (滿意點頭)

我: (還好沒亂矇!)

 

(圖: 從年輕一路混蛋到老的自由派爵士樂人Don Cherry,                                     

Ed Blackwell , Ornette Coleman, Charlie Haden )

                                                

混蛋青年老是把不到妹而在背後詆毀愛得要死卻把不到

的妹，導致形像大壞，依舊把不到妹。混蛋青年混咖啡

店純粹是為了看妹，而且只點冰開水。混蛋青年到誠品

的理由仍然是為了看妹。混蛋青年看右派的書會性飢渴

，看左派的書會性高潮，看統派的書會性冷感，看獨派

的書會性變態。混蛋青年會故意在從圖書館借出來的書

上寫髒話劃線。混蛋青年被罵抽假菸會很不爽，永遠懷

恨在心。混蛋青年咒罵蔡依林，膜拜北原多香子。混蛋

青年會被唱片行員工挑釁而失控亂買。混蛋青年的父母

是比PTT鄉民更有資格被稱為鄉民的喜歡在街坊道人是非

的市井商販。混蛋青年不會彈樂器，唱歌也很難聽。混

蛋青年聽的音樂不是搖滾，也不是後搖滾，而是前搖滾

：雜種爵士樂。混蛋青年只買得起廉價衣服，管他是不

是血汗工廠出品。混蛋青年會邊怨嘆自己貧困，邊罵那

些成天喊著「都是資本主義的錯」就以為自己是高貴的

左派的的朋友假左派，搞到人人喊打，眾叛親離。

  (Don Byron "ivey-divey", 2004)

  (Miles Davis "In a Silent Way", 1969)

Ketil Bjornstad因為聽了Miles的In a Silent Way，
從此棄離古典，投奔爵士樂，成為一代爵士鋼琴大師
（用中職官方的立場來看，這屬於叛將行徑，古典樂界
應該對此公採終生不得錄用處分）。而我是在八年前一
個翹補習的晚上，大概是因為望著封面主人翁那苦悶的
模樣就像照鏡子般投緣，便帶走了這張唱片。從此以後
...我還是考聯考去了，並未成為爵士樂大師。倒是開始
栽入深淵，積累堆堆亦可充當黴菌培養皿的爵詩唱片。

不同以往的重詮釋者，總是無趣地反覆模仿Miles用插
電樂器翻奏In a Silent Way，Don Byron這回拔掉
插頭，和新秀Jason Moran、老手Jack DeJohnette
僅以三重奏精簡形式，將這首曲子玩得繁複無比，爵士
搖滾的況味則絲毫未減。再者，Byron在這裡的即興，
其聰明程度，直抵當年Wayne Shorter在原唱片中閃
著靈光的獨奏表現。Miles若能活著聽到這個版本，當
會嗑著古柯鹼論道：

Bitches Brew！

   (Sam Rivers "Contours", 1965)

有人說，要是給Charlie Parker一把閃彈槍，在街上肆
意掃射賤人，這麼一來他就不用譙著髒話玩咆勃樂了。
不過假使有人給我一把閃彈槍，我大概會拿去黑市變賣
，用換來的錢蒐購Sam Rivers的所有唱片。

60年代以降，Ornette Coleman以及Eric Dolphy等
前衛派雖然依舊如過街老鼠，但是他們所創造出來顛覆
咆勃派的語彙，已然成為一小搓爵士樂𨑨迌人中的通行
黑話。Rivers就是講這種黑話的好手︰好到被Miles
Davis踢出他的樂團。但是當Rivers要錄製自己唱片的
時候，反倒借了兩個Miles的團員當sidemen。Ron
Carter無疑是這場錄音中，除了Rivers之外的超級明星
，場景在他指尖上定調。至於Freddie Hubbard的硬咆
勃腔黑話和整團格格不入，快來人把他拖到Eric Dolphy
的墓碑前阿魯巴，懺悔一下。

中午，一如往常，點燃淡巴菰，駝著背脊邊走邊抽，穿
過工院大道，到大學路上的長春藤麵包店。

買了肉鬆麵包和紅茶，坐在吧檯邊吃。我的左側坐著一
個女孩，像我一樣，一個人，目光茫茫空望窗外，默默
用餐。幾分鐘後，女孩的手機響起，電話的另一頭的大
概是女孩的友人，質問她為何不和他們同用餐。只聞女
孩嚷嚷︰我想自己吃飯，不行嗎？不行嗎？

只要口水別濺到我的杯子裡，你想幹嘛都好。

Nervous結束後，和老師及同學去東京小城吃快
炒。

酒酣耳熱之際(好吧，其實折騰一天，沒幾個人
有力氣喝酒)，梁師冒出一句︰群傑沒關係，等
你論文寫完就能交到女朋友了。

我心裡想著︰老師你別豪小了。

那天七八人的餐桌上，只有兩個人仍悽慘地單身
或未婚︰吾師與我。

俗裡俗氣，吾派學者只會寫冷血文章，連個舉例用的
笑話都不有趣。吾派斤斤計較，陣日拿刀，為了那幾
釐米的誤差或大砍或細切，噴得到處是紅色汁液，只
有色盲的螞蟻才願意靠近，但是牠一靠近即大失所望
: 那汁液有酸腐味啊。

別人想當哲人，我們則是溫吞吞地切西瓜的人。

六十六年前的一天下午，一個體態略嫌矮胖的台南二
中學生，不安於課堂的座位上。那天公會堂正舉辦"
大東亞文義演講會"。待下課鐘一響，少年丟下書包直
驅公會堂。拖著一身臃腫，吃力地奔跑途中，他不知
道他將奔往只有夢獸才會走的道路，這條路上只有一
個又一個的白日夢，沒有可供聊飢的麵包。

少年更不知道的是，他前陣子發表在文藝台灣的小說
--林君寄來的信--裡頭滿溢的浪漫派氛圍，會惹火寫
實主義作家呂赫若和張文環，讓這兩人怒沖沖地到他
的居所，差點將他拖出來海扁一頓。

這個少年，叫葉石濤。二戰前最後一個用日文寫作的
台籍作家。

六十六年後的一天下午，我坐在公會堂遺址邊的草地
，讀這篇青春洋溢、只有妄想把妹想到發瘋的文藝青
年才寫得出來的小說。我想這個下午，林君應該不會
這麼好心腸地寄信到公會堂，介紹他可人的妹妹給我
。再說，林君若是活到現在，他那可人的妹妹的年紀
也足以當我阿嬤了。

我已經不是少年，不知道在眼前的，是不是只有夢獸
才會走的道路。

獨立革命的途上  有太多隻的蒼蠅
牠們嗡嗡纏繞  呻吟的檯子叫二一零零 

蒼蠅曾經高喊"狼來了"  如今巴著狼群
蒼蠅緊跟著狼群血洗高原的屁股後頭舔屍體生蛆蛆 
--又是一堆蒼蠅

蒼蠅愛甲骨文  不認識呂石堆和楊逵
讓開天闢地的盤古教牠們幾句︰

"奧你媽的運  肏你媽的北京！"

吾友喬敏思日前建議同寫些爵士樂文字，奈何敝人近
來患上寫作失智症暨論文恐慌病以及一度想 將Word
從電腦刪除甚至砸毀電腦的嚴重躁鬱，拖延至今以本
篇暫為開場。

曾經在某時某地逞口舌之快說道︰聽爵士樂比把妹更
高潮。如今看來，此言勢必得附帶但書方為適用。之
所以欲作修正，並非敝人突然覺醒，而是源於幾天前
，在一家豬排店吃油膩的藍帶豬排時，被迫聆聽店內
重播再重播的小野麗莎甜膩歌曲的可怕遭遇得來底感
想︰饒了我吧，我寧可邊吃飯邊聽松島楓的成人電
影原聲帶！

是為序，本文瘋狂離題，與Uri Caine此曲毫無關係。

吸收過量的尼古丁的午後，在圖書館樓梯間，很不願
意也很不幸地，巧遇梁大師。

coltrane: 嘿，老師。
大師: 嘿。
coltrane: 我，下樓寫東西了。
大師: 努力。

華人社群美好的淡漠友誼莫過如此，余蓮懂，我懂，
吾師更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