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車在綿綿細雨中行駛。大型車窗一片模糊，交疊凝結的水滴跟霧氣，像是在洗車似的水痕勻長，有一種嶄新的氣味。不是我習慣的公車。
在凝視著朦朧的夜景時，恍惚想到多年前的夏日午後，邊聽著massive attack的protection搭公車的情景。陰雨的下午，車廂內汽油味混著潮濕的霉味，讓人壓抑著呼吸...這一切為什麼會這麼難以忍受呢？
一定是我的錯。是我的灰色思緒蔓延，入侵整個城市，沈重的腦細胞在道路間緩慢增生膨脹，像灰敗的棉花糖般充填一吋吋寶貴的空間，讓空氣濃稠，溫度上升，交通堵塞...。

耳中massive attack 的音樂跟景色一樣灰，而Tracey Thron的聲音很冷，帶著絲絲的甜，曲子像夢一樣親密、黑暗且冰冷，造出了一塊--或許只有電話亭那麼大的--清涼的空間。我被保護於其間，想像著突觸間的信息分子慢動作爆發釋放，想像那節奏比心跳還慢，那節奏比呼吸還慢。

 現在只有某些片刻，能夠好好地聽歌。那片刻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像楔子般撬開儲藏室的門，咿啞一聲，些許的光漏進來，照亮某些事物的衣角，然後.......有時我在外面，有時我在裡面。
 我正聽到這首歌的第二段，楔子敲了兩下。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大家應該相互交好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背後的小提琴彷彿點點頭複述一次。迷離的鍵盤聲則毫不例外地使我心臟痲痺。
 然後我就又聽了好多遍。
 我得承認，專輯中我最喜歡的曲子，就是這首，妥貼的，飽滿的，細膩的，安穩的，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　空氣裡都是情侶的味道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　大家應該互相微笑　摟摟抱抱　這樣就好
我喜歡鮮花　城市裡應該有鮮花　即使被人摘掉　鮮花也應該長出來

這是一個戀愛的季節　大家應該相互交好　孤獨的人是可恥的
生命像鮮花一樣綻開　我們不能讓自己枯萎　沒有選擇　我們必須戀愛
鮮花的愛情是隨風飄散　隨風飄散隨風飄散　他們並不尋找並不依靠　非常地驕傲

孤獨的人　他們想像鮮花一樣美麗　一朵驕傲的心風中飛舞跌落人們腳下
可恥的人　他們反對生命反對無聊　為了美麗在風中在人們眼中變得枯萎

「站在能分割世界的橋，還是看不清，在那些時刻，遮蔽我們，黑暗的心，究竟是什麼」 by 萬能青年旅店

黑暗褪去之後留下空虛地帶，
意料之外的救贖趁機侵襲，
且沒留下疑問的空間。
得救的人終於以正常的步調生活。

1.
老實的男人說他很困擾，有一份報紙一直無法丟掉。他讓我看，撕掉一角，合起，再翻開，變完整。我接過那報紙，試了幾次，用剪、用撕，都無法毀損那報紙，一不留神就恢復原狀，丟棄之後仍然會出現。
我說要不要燒燒看。
外面有金紙桶，但覺得在金紙桶焚燒這麼晦暗的物品，似乎對神明祖先不敬。四處找了一下，找到空的奶粉罐，將那報紙燒成灰燼。
老實的男人露出哀傷而絕望的神情。
我將手上的灰以水洗去，不小心沾到家人待洗的褲子。沉吟一會，決定把褲子仔細洗乾淨。走出洗手間時，內心胡亂想著，沾到灰的衣物不要也無盡地自我重生吧？

不，這擔心是多餘的。 那報紙在桌上，完整如新。老實的男人則消失了。

記得某一期的科學人雜誌在介紹高溫超導時，有這麼一段話：「科學家擁有新的器具時，會想要試試看它可以用到哪種程度。」

因此，認識世界，就是認識我自己。用更多元的角度看待世界，或在相同領域深入地探索世界，就是認識我自己。

Do I contradict myself?
Very well then I contradict myself,
(I am large, I contain multitudes.)
------Walt Whitman, "Song of Myself"

1.魔術時刻

在天氣燠熱的午後，或午夜時分，偶而會發生這樣的情形：
等紅燈時，所有騎士或駕駛同時落入恍惚狀態，彷彿時間分心於窺視眾人意識片段而忘記流動。當綠燈亮起，大家遲了一秒，才忽然醒覺，然後回到各自的人生軌道上。

在這之後，世界是否已被抽換成另一個世界，我是否已被抽換成另一個我？



2.溫度薄膜

冬天手腳都凍冰時，把腳放進熱水盆內。帶入熱水中的氣體集結在皮膚上，形成一個薄膜，腳暫時不感覺燙。若是腳擾動熱水，抹去了保護膜，將使雙腳瞬間感受到滾燙的溫度。

紅綠燈交替，意識醒覺的時刻，讓我聯想起溫度薄膜之破裂。
彷彿綠燈亮起時，隔閡破裂，事物交融。



3.
因此我設想兩個宇宙之相遇：

兩個宇宙相遇，

交談，

在某些時刻不約而同暫停，
就像魔術時刻似的，

然後默契十足

同時爆出大笑。




«莊子·天地第十二»
致命盡情，天地樂而萬事銷亡，萬物復情，此之為渾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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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或許我們同時生活在無限多的宇宙中--無限多的宇宙交集出的軌跡之一成為我，作為我的主體意識。當然我所在的不是唯一成為我的軌跡。

試著思考：宇宙平行宇宙，我不平行於我。




5.我必須時刻意識到這一點：我刻意以模糊的文字描述自己已知的概念，基於我所知甚少，而模糊的文字能使我繼續追索。


[2010.04.05]

1) 我喜歡火，尤其是不規則的火焰。家裏燒金紙時我總是盯著四竄的火焰，直到金紙燒成灰燼，在我眼中留下暗紅色的殘影，讓我一時之間無法順利直視現實事物。 

2) 7、8年期我出現跟火災相關的強迫症症狀，焦慮於各式起火因素，經常在出門之後回家檢查瓦斯跟電器。

3) 我在小吃店點外帶的晚餐時，看到店家在門口掛著一整袋的保麗龍碗，提供客人自行取用。隔壁是臭臭鍋店，三個小火爐在店門口全力燃燒。
我瞄了那袋保麗龍碗一眼。輕飄飄的滿滿一大袋乾淨的保麗龍碗。
在別開視線之前，我內心的想法是：
「如果那袋保麗龍碗燒起來」
「一定很壯觀」

[2009.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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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資料來源：維基百科

強迫症

夜晚行經新生南路。

清真寺的對面就是大安森林公園。
抬頭見到夜空中的新月。
(清真寺的欄杆頂端裝飾以金色的新月，在心中一閃。)
並聞到操場草地的氣味。
(但是我所熟知的操場在身後數百公尺之處。)

想像與記憶與時間與空間，揉合於片段的意識中。
我試著分辨其中意義，而終於徒然。

 在多年以後，這片段的意識或許會自圓於拼圖的一角，或許埋沒於記憶的邊土。

[2009.09.28]

背著光的窗戶前面，影子忽然對我說：你差不多該長大了。
我說我知道，但是我先長得太老了。
影子退進牆邊的黑暗中，留下像是嘲諷或孱弱的笑容：你知道該怎麼辦。
 
在世界末日之前，相當在意影子。
要不是在耀眼的日光下也不至於出現。要不是應該盯著地面的時刻也不會注意。的那些影子。

今天是沒有影子的雨天。
濛濛細雨裡滲入心情的灰淒。
用謹慎的步伐要找回節奏，在節奏裡回想安適的房間，昏暗的光線，在那裡，夢見的一切毫無界線，紛紛飄落光芒，我開始編造的新夢想，燃起的營火，滲出心情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