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mento Mori

他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但驚訝歸驚訝，佐佐木臉上依舊面無表情，冷漠的連開口的意思也沒有。

他望著正坐在水池前的少年，而對方被盯的不好意思，露出淺淡的微笑後，眼神便四處飄動，就是不肯放在佐佐木身上。

「呃……請問……你是佐佐木拓海嗎？」似乎是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最終，少年先開口打破了沉默，但音量卻不是很大。他搔搔頭，看到佐佐木以點頭來回答，他又繼續，這次以比先前高一點的音量說道：「我是酒井直樹，美咲的哥哥。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常常玩在一起？」

少年，酒井直樹，再度露出笑容，表情已不像之前那樣害臊，而是像一個找回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那般高興。

「你是……男的……？」面對少年的問題，佐佐木反倒回問他，口氣中帶著幾分不可置信。雖然在臉上看不出所以然，但直樹聽得出，他，似乎很失望。

「呃……這個……真是不好意思……」原本燦爛的笑容瞬間僵住，他抓抓頭，笑的非常勉強。

發現到自己說錯話，佐佐木聳聳肩，不再多說。

兩人又再次陷入尷尬的氣氛。佐佐木默默的盯著他瞧，被盯者反倒是頭撇向另一邊，眼神不時飄往佐佐木，玩弄著手指，一臉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那個……」不敢正視著對方，直樹輕咳幾聲，一方面是要清清喉嚨，另一方是想掩飾自己的羞窘。「我們待在這似乎不太好……」

他看看四週的人群，已有不少經過的人會投給他們好奇的眼光──自少他是這麼認為。他站起來，這時佐佐木才發覺他長的很高大，高過自己半個頭。這點讓佐佐木稍微皺起眉，但直樹並沒有發覺到。

「你想去哪裡？」直樹禮貌性的問道。

佐佐木保持沉默，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他很少出門，尤其是像普通人般的跟朋友出去玩，有的話也不過是學校所舉辦的活動或郊外旅遊。

「那麼，先去吃個飯？」他提出建議。

雖然不是很餓，不過也想不出還能做什麼，佐佐木只是回答個「嗯」，便不作聲。他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不管是遇到熟人還是陌生人。

「那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他面無表情的搖頭。

直樹對於他少話的習慣不知所措，他搔搔臉頰，想著想著，也只有那麼一家店浮出在他腦海裡。才剛搬來幾天，他對於這附近的環境並不是很熟，但他又不好意思問佐佐木。

雖然小時候的確是玩在一起，不過自從六七年前他們全家搬走後，就沒有繼續與佐佐木聯絡。因此，要說他們是陌生人也不過分。

「那就隨便吃，好嗎？」

望見佐佐木又以點頭來做回答，直樹只有苦笑，開始懷疑妹妹這次替他安排的會面，會不會是個錯誤？

■

他到現在還是不能接受，他的未來妻子會是個男生。

佐佐木靜靜的吃著他的午餐，一面試圖在這中間理解些什麼。他的視線飄向坐在對面的直樹，盯了他一會後，又回頭埋入自己的午餐裡。

雖然曾經從同學那聽到些奇奇怪怪的劇情，但他一直都認為著這很荒唐虛假，卻沒想到，比這離譜的事會發生在他身上。

父親到底是在想些什麼？他完全猜不出來。

「還習慣嗎？」

「嗯。」佐佐木點頭回道。

放下手中的碗筷，佐佐木拿起桌上的餐巾紙，抹了幾下嘴唇。「謝謝招待。」

「不會。」直樹微笑，很快的他又垂下頭，繼續吃著未吃完的午餐，但佐佐木似乎在他臉上看到一絲不安。

疑惑的挑挑眉，他沒有多說什麼。

因從小的教育，佐佐木雖感到無聊，但外表上他還是坐姿端正，眼神擺在頭越來越低的直樹身上，沒有移動。他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當然也沒有什麼話題好談的，自然的，整段過程雙方都沒人開口，靜悄悄的更顯得他們與此地格格不入。

四周人的談話聲傳入他耳裡，佐佐木心不在焉的聽著。有些正談著課業，有些正煩惱著打工的問題，也有些在這時候就開始討論夏天的計畫……直到他聽到少年呼喚他的聲音，他才回過神。

「對不起，請問你剛剛說什麼？」

「啊？呃……沒關係，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直樹又露出帶點傻氣的微笑，稍微撇開臉，眼神又自動的離開佐佐木，這次望著餐桌。

「嗯。」不怎麼在意的聳聳肩，佐佐木又繼續聽著四周人的談話，完全沒想到這是個多沒禮貌的動作。

直樹無奈的看著他，再看看自己空空的碗。其實他早就吃完了，只不過佐佐木沒有發覺到而已。他沒有佐佐木那樣的定力，這樣沒有人在講話，又沒有什麼事情可做的情況下，他只會想睡覺，尤其是在剛吃飽後。

從沒看過這麼不知情調又少話的人，平常被動的直樹突然拿到主動權，讓他措手不及，失去方向。幸好他有個主動的妹妹，使他至少還能參考一下平日她是怎麼應付這樣的情況。

只不過，他們兩無話可談而已。

想到自己還有半天要跟個木頭人在一起，直樹整個人感到很無力。想到自己與他有點相似，直樹總算能了解妹妹的辛苦。

「請問……要出去走走嗎？」順便幫助消化。他心裡想著。

「如果你想的話。」佐佐木冷漠的回道。

他保持沉默，不知道自己的提議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直樹一點也看不出對方到底是在想什麼，更是不敢輕舉妄動。直到佐佐木站起身，他才敢跟著一起站起來。

他開始後悔答應妹妹這件事。

■

漫無目的的走了一段時間，佐佐木突然換個方向，一副選定好要去的地方。

「我們要去哪裡？」跟著他的直樹好奇的問道。

街上的人很多，幸好是他的腿長，才沒有跟丟。

「父親剛訂的茶具已經準備好了，我正要去拿。」連看他一眼也沒有，佐佐木回道。

一個街道過過另一個街道，一個轉彎口經過另一個轉彎口，大概走個十幾分鐘後，他們才到一家專門賣茶具的店面。直樹並沒有跟進去，站在門口隔著透明的玻璃，觀察裡面所賣的貴重茶具。

其實，要不是妹妹交代的任務他還沒達到，他老早就跟佐佐木道別各走各的。原本計畫是在午餐時達成任務，只不過……

「就跟她說過她自己來還比較快……」直樹嘆口氣，喃喃自語道。

「你說什麼？」

身後的穩成的男聲令他嚇了一跳，直樹撫摸著自己的胸部，一臉茫然的回望著佐佐木。

「算了。」看到他這副模樣，佐佐木也懶得繼續追問下去。手提著父親交代的東西，他看了一下手錶，提議道：「我請你喝下午茶。」

「啊？」

「跟我來。」

「喔……好……」不是很了解到底發生什麼事，直樹只有乖乖的跟在佐佐木身後。對於完全不識路的他，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

■

「打擾了！」脫下鞋子，直樹走在冰冷的走廊上，瞬間覺得自己走入了另一個世界般。雖說自己家開間劍道館，但並沒有佐佐木的家如此的大又乾淨。

佐佐木帶領他到一間和室式的客房，請他坐下後，便走出去。

不習慣的坐在柔軟的墊子，他懷疑那過動的妹妹會不會到時坐不住。直樹四處觀看；這是個傳統式的和室，除了一株小樹放在角落，由紙門望出便能看見假山與池塘。在客房裡只有他面前這小木桌，與幾副書法對聯，並沒有所謂多餘的家具。乾乾淨淨，加上適當的光線，使得這讓人感到清爽舒適。

但是，美咲會喜歡嗎？

他懷疑這種清靜的地方，他妹妹會受得了。

某種毛茸茸的東西觸碰到他的手臂，直樹把視線轉移到身旁的暹羅貓，後者也用著牠圓滾的大眼回望著他。像是在研究眼前這個生物，瘦矮的暹羅貓動也不動的，上下打量他。

最終，有如接受他的存在，牠靠近，舔了一下直樹。

「喵～」

「嗨，小貓咪～」他露出親切的微笑，伸出手拍摸著貓的灰白又混著黑的頭，對方也很乖巧的讓他撫摸，甚至還跳到他腿上來，就賴著不走。

「喂……你有點重欸……」直樹苦笑，卻沒有任何要趕牠走的意思。暹羅貓只是看他一眼，又趴下來懶得動。

那是一隻很漂亮的純種貓，全身披著灰白柔軟的毛皮，唯獨臉部、四肢、尾巴與雙耳被染上黑，深藍的大眼正半瞇著，無神的望著前方，一副很舒服的樣子。

「你在做什麼！」由門口那傳來的聲音大而響亮，二度再被佐佐木嚇到，直樹這次小跳起來，立即驚醒了正閉目養神的大貓。

「啊呃……對、對不起，我──」

「波波，過來。」被稱為「波波」的暹羅貓立即跳下來，烏黑的四腿踏在榻榻米上，乖乖的靠近牠主人。

「喵～」牠磨蹭著佐佐木的左腿，沒多久就被抱起來。佐佐木冷冷的看了直樹一眼，便留下愣在原地的少年，與自己養的貓走出客房。



「波波，他可是個重要的客人。」佐佐木面無表情的對他的貓說道。

「喵～」似乎是聽得懂自己主人的話，波波眨也不眨眼的回道。

「你沒有對他怎麼樣吧？」

「喵～」這次，牠臉上還帶著類似自豪的表情。當然，只有佐佐木看得懂。

原本冷漠的臉色轉變成錯愕，佐佐木不可置信的看著正對望著他的波波。養了波波這麼久，他從沒看過牠對其他人好，除了用屁股對人外，就是愛理不採的態度，更糟糕還會咬人或用爪子傷人，就算拿著牠最喜歡吃的芭樂也不會改變。

雖然他曾經擔心波波會不喜歡他的結婚對象，但……

並不是他討厭直樹，而是兩個大男生結婚實在讓他無法接受。不過要說喜歡也不對，畢竟他跟直樹不熟，至少他對直樹的感覺不到喜歡的地步。

他越來越不能理解自己的父母到底在想什麼。

「波波，他就是我的結婚對象。」無處找人傾訴，佐佐木只好對自己的貓說話。其實在家裡，他最喜歡的人就是最會黏自己的波波。

沒有回答，波波停下舔拭自己的動作，凝視著他。

「波波，你喜歡他嗎？」佐佐木認真問道。

沒有回答，這次牠走到客房前，喵了一聲後，就坐下來不再動。佐佐木理解的點點頭，前進，抱起不會太重的暹羅貓，推開半開的紙門。

映入眼裡的，是直樹把他放在地上的茶具與點心放在桌上的景象。少年轉頭一望見佐佐木，立即緊張的把最後一個茶杯放下，快速的站起來。

「啊！那、那個，我不是故意──」

「抱著牠。」

「咦？」一臉不解的盯著佐佐木遞給他的波波，他茫然的回道。

「拿去。」像是在塞什麼自己不要的東西，佐佐木把貓硬塞到他胸懷裡。少年慌忙的接住牠以免摔到地上，笨拙的抱住那喵喵埋怨的貓。似乎不怎麼喜歡這不舒服的姿勢，波波不斷的亂動，卻沒有任何要咬他的意思。

掙扎一段時間，少年才好不容易抱好牠。

「那個，你是要我做什麼？」直樹勉強的扯起一抹微笑，再看看手中的暹羅貓。毛茸的感覺是很好，不過他開始感到有點熱。

「只是想確認一件事。」佐佐木回的不清不楚，直樹聽得一頭霧水。「你可以放手了。」他補充道。

「啊喔，好。」傻傻的蹲下去，一放手波波就跳下來，踏在榻榻米上繞了一小圈後，便趴到佐佐木該坐的地方，休息中。

看了牠一眼，直樹好奇的問道：「牠的名字叫波波？」

「嗯。」

「有點像小鳥的名字……」他抓抓頭。

「我知道。」

「……那為什麼取名為波波？」

「母親取的名。」

乾笑幾聲，直樹有點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佐佐木真的是有問就答，只不過他這要想怎麼接下去的人就辛苦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要說什麼。

想到自己妹妹要他問的問題都還沒問，他想想也不早了，只好硬著頭皮問道：「聽伯母說，你在學校的成績不錯？」

「嗯。」

「前十名？」

「嗯。」

「那運動方面呢？」

「很好。」

「那有女朋友嗎？」

「沒有。」

「……」

「……」

「請問……你為什麼靠的這麼近？」尷尬的抓抓頭，直樹訥訥的問道，嘴角彎起個不自然的笑容。

「想試試看……」

「試試看什麼──哇！你做什麼！？」輕易的被人給壓倒，雖然躺的地方是榻榻米，但有個很重的人壓在上方，還是讓直樹很不舒服。

「痛痛痛。」皺眉，他感到有點頭昏腦脹。

「對不起。」

「啊呃，沒關係。」反射性的對對方的話有了反應，直樹完全沒發現自己的手腕被抓緊，使得他已經是動彈不得，更別說意識到他們現在的姿勢是多麼的曖昧。

「那、那個，可不可以放開我……」望著佐佐木的臉越靠越近，他漲紅了臉，笑得很勉強。幾束子夜色的長髮散在直樹的臉上。他吞了吞口水，瞬間感到嘴巴好乾，總覺得自己好像一隻準備被吃掉的獵物……

腦中的警鈴雖大響，但他根本就沒察覺到，自己已經自命不保了，只是呆呆的與佐佐木玩大眼瞪小眼的遊戲，一點抗拒的動作也沒有。

應該是說，他已經被嚇呆了。

「我回來了───」

直到有人打破了這詭異的情景。

女子僵住，手中的東西也順著她的動作，散落在地上。

「兒子！你在做什麼！！！！」

■

剛才真是好險！

直樹整個人臉色蒼白，差點沒被嚇出心臟病。

「原來你們是在玩相撲啊。」喝了一口茶，松本恵津子重複著幾秒前，直樹給她的理由。「沒想到小時候在玩的遊戲，長大後第一次見面也是做同一件事。」

「哈哈哈……」直樹乾笑幾聲，習慣性的抓抓頭。

在旁的佐佐木默不抗聲，細長的手指撫摸著趴在他腿上的貓。他只是靜靜的聽著兩人的對話。

「不過，美咲呢？她不是說今天要與拓海見面嗎？」女子問道。

「這個……」直樹的眼珠不安的轉動著，他不好意思的回道：「她……希望我先來打聽好……」他越說越小聲。

「……」

「啊！不過，她也是希望我先跟她的未來丈夫見個面啦……」被女子的黑眸盯著，直樹感到坐立不安。

「你不是我的結婚對象？」坐在旁的佐佐木突然發言，成功的引來兩人的注意。他母親睜大眼睛，似乎是對自己兒子所說的話感到不可思議。

「你在說什麼啊？美咲才是你的未來妻子！直樹是她的雙胞胎哥哥，你們小時候可是常常玩在一起呢！」恵津子噗嗤的笑出聲，「美咲現在長大了，變得很漂亮呢！」

「嗯。」佐佐木看了少年一眼，後者的臉則是像炒熟的蝦子般，垂著頭不敢直視室內任何人。

「美咲跟我長的不太像。」直樹輕輕說道。

「是啊！明明是雙胞胎，兩人卻差好多呢。」恵津子感嘆道。「想想小時候你們長的多像。」

直樹對這句話苦笑。沒辦法，越大兩人的長相越不同。小時候只有個性相差外，表面上只要穿同一套衣服，就沒有人認出誰是誰了。因此，他常常會被誤認為女生，而個性比較強悍的美咲則是被誤認為男孩。

他倒是很高興美咲現在越來越有女人味。

「對不起，認錯人了。」佐佐木對他道歉，但那沒有半點起伏的音調，實在很難讓人聽出他有意無意。

「啊，沒關係……」只要不要有下一次就好了。

「不過我的確想試試看……」

「呃……」直樹笑容僵住，抓頭的動作也跟著停下來，他似乎是被驚嚇到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愣在原地，傻住了。

「你們在說什麼？」兩人之間詭異的氣氛，令坐在中央的女子先看看自己的兒子，再把視線移向直樹上，不解的問道。

「沒事。」佐佐木冷靜的回答他母親，「只是開玩笑而已。」但面無表情的臉色讓人難以相信。

已習慣了自己兒子的木頭表情，恵津子聳聳肩，不再追問。倒是當事者直樹保持沉默中，開始懷疑他妹妹真的能跟這樣的人一起生活嗎？

嚴重超過預算了orz
預定是兩千以下結束的短篇居然爆成中篇（遠）
所以結局繼續讓我混(喂

總覺得跟百無題99%無關(揍
不過沒關係，今年的第一題總算是生出來了XD(欠揍
喔～話說從五月底就沒打文了
加上帶著耳機聽歌打字這個錯誤的動作=_=
文筆退步蠻多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在打啥(囧”

另外，亂掰中（踹）
對不起我錯了，我有天會去日本看真的東西的（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