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期商週(2007.7.2)大幅報導胡蘿蔔理論,研究胡蘿蔔的好處,訪問企業名人,探討如何更有效地選對胡蘿蔔,讓員工拚命工作,服從聽令,爭取績效。

在這僱傭關係日趨平等,全球企業競爭一流人才的年代,胡蘿蔔理論其實已經過時。

在半世紀前,用「胡蘿蔔與棍子」比喻獎賞和懲罰的說法首次被提出,當時胡蘿蔔是放在員工眼前實質可以追逐的目標,等同於已承諾的實質的已訂明的獎勵制度。幾十年後今日的所謂胡蘿蔔學專家因應時代顯然已不能自圓其說,於是勉強把胡蘿蔔廣義化,變成任何形式的有效的獎勵,包括意外的不被預期的獎勵或激勵。

其實把獎勵和激勵同時歸類為胡蘿蔔十分不妥,獎勵是reward, 是任務達成後的回饋獎賞,激勵是motivation,是工作中令你提昇付出的推動力,是行動和士氣的催化劑,二者的時機和作用是絕對不同的。

比喻要能符合實際情況才是切合的比喻,清楚吊在員工眼前引領員工前進的才是胡蘿蔔,員工因期望獲得眼前的利益而前進,相反,工作中途或事後的意外獎勵不能定義為胡蘿蔔,那些是喜出望外的無預告回報,是事已方知的馬後炮,是沒有準則的論功行賞,員工如果為此而在日後更努力奉獻,是習非成是,是沒有保障的期望,是守株待兔,最後必會造成報酬上更大的僱傭認知上的落差。(詳見論功行賞)軤

何況,只要你認定手上的是胡蘿蔔,你眼前的員工就是驢子。你給的是胡蘿蔔,接受胡蘿蔔的就是畜牲。

當老闆或主管夸夸其談善用胡蘿蔔的好處,如何讓員工「拚命」且「快樂」工作時,他眼中的是一群看到胡蘿蔔就往前衝的驢子,或畜牲,只要老闆或主管心中想的是胡蘿蔔,員工就是智慧和地位都較低的驢子畜牲,老闆或主管站在更高點享受施予者的角色,設計利益,衡量什麼時候製造意外驚喜,這關係永遠不會是對等的,「員工是低等動物」自自然變成「胡蘿蔔獎勵計劃」的潛台詞。

然而,你的眼神騙不了我,員工很快就意識到你的胡蘿蔔只是要我拚命生產績效的純粹交易,認同者眼中只有胡蘿蔔,沒有公司: 「好吧,只要胡蘿蔔夠大,當驢子就驢子。」當發現有更大的胡蘿蔔,就會唯利是圖地離開;不認同者無奈於一時被綑綁在麻繩和磨坊裡:「好好的一個人,幹嘛拚到跟隻笨驢一樣!」逮到機會就會爭取自由身,投奔大草原去也。古人,尤其在亂世,把人才拜為仲父、老師、兄弟、甚至結為姻親,搏感情的手法雖然造作,但在求才若渴刀頭喋血的時代,顯然比用黃金萬兩買奴才有用,雖不認同,可以理解。

現代全球資訊透明,選擇多樣,行業變化不定,胡蘿蔔留得住的,大部份是驢子,絕少機會是一流人才。

原因是獎勵是單向的,以僱主或主管為本位的,而現代企業追求的是顧傭雙方的最大的平衡價值。

更有效的人事任用方式,是把員工當顧客,用培養顧客的心態培養員工,雙方都找到令彼此樂於接受的最大價值,於是都盡力付出,共創未來。

無論你是老闆或主管,只要把員工當做顧客,你就會全力去發掘員工的需求,就會發現員工需要的不只是金錢或胡蘿蔔,而是價值(value)。價值當然有來自於實在的物質上的報酬,同時也包含非物質上的包括讓員工得以發揮才能的成就感,讓員工成長學習有所得著的滿足感,讓員工感受被公司看重為人才的認同感,讓員工相信自己是公司一份子積極貢獻的參與感等等。在這個微利又競爭激烈的年代,企業既不可能無限給予物質上的胡蘿蔔,也不可能毫無準則無預告地給予部份員工意外獎賞,相對地,多方面滿足員工的價值無論對公司或對員工都是更重要的。

上至行政總裁,下至辦公室清潔工,除了賺錢,夢想飛黃騰達外,其實都需要建立自己付出的價值感。老闆或主管要做到這一點,就請先放下心中的胡蘿蔔和驢子,把員工當客戶,尋求並建立真正的contribution for value(為價值而付出)的理念,今天Google可以連年創新,大放異彩,吸納世界的頂尖人才,我認為成功關鍵正是在此。

胡蘿蔔驢子專家:「這樣全盤否定胡蘿蔔不對。每天對員工的激勵動作如針對每個人獨有的關心和讚美,寫字條,來電慰問,當面贊揚,難道不是有效的胡蘿蔔嗎?」答曰:這不是預告的報酬,只是適時的激勵,不是胡蘿蔔,是棍子。只是棍子沒有狠狠的打,而是輕輕的捶,捶得很舒服。員工接受關心和讚美,但待遇不足,制度不公,前途不明,眼前沒有實在的目標,還是會選擇離開的,一時沒有明顯更好的選擇,你又捶得我這麼舒服,才暫且繼續留下來。假設一家公司,經營和待遇都一般,上無晉昇機會,下無發揮空間,即使老闆每天請客,對你呵護備至讚賞有加,有虛無實,有才能的員工還是會選擇離開的。

放不下胡蘿蔔的驢子專家繼續負隅頑抗,使出廣義思考法,嘗試含糊概念: 「你所說的價值和我所重新修訂的現代胡蘿蔔101,還不是二而一一而二的東西?! 胡蘿蔔101裡的所有動作,也同樣可以達成員工的價值啊!」答曰: 有些觀念,是想都不能想的,譬如喜瑪拉雅山的猴子:

從前有個道士,有一天他來到喜馬拉雅山腳下,跟村民宣揚點石成金之術。村民信以爲真,紛紛希望拜師求術。道士提出要全村的黃金做爲傳授的代價。(道士如果真的能夠點石成金,還要問村民們要金子幹什麽?)愚蠢的村民們搜集了所有的黃金交給了那個道士,道士告訴他們如何去點石成金。法術果然靈驗,村民們歡天喜地。最後道士在臨走前跟村民們說,你們記住:在點石成金的時候千萬不要去想喜馬拉雅山的猴子,否則法術就失靈了。從此以後村民們再也無法點石成金,因爲他們施展法術的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夠不去想喜馬拉雅山的猴子。

譬如胡蘿蔔,想到胡蘿蔔,也就想到驢子,那是根深柢固已經分不開了的,想到驢子,自然就比你自己稍低最少一等,典型的僱主本位思想。態度決定高度,除非你是如來佛祖,蒼天之下眾生平等,否則自家養的驢子和隨時可捨你而去的客戶,你對待二者之心態及其衍生之行為和成效,當然大有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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