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kekid

　　坐上jeep-ney，熱情的DKK歡樂地歡送我們。我們也用同樣地歡愉用力揮著手並大聲喊著bye-bye。我們，沒有人掉眼淚，所以，我將即將落下的眼淚，硬生生地吞下了肚子裡，然後，用力地揮著手，向他們、向給我們無限收穫的所有人，說再見。

 

　　終於有機會參與Cordillera Day，這真的是人生中一個難忘的經驗！雖然去之前我有些迷惘；雖然這幾天，我因為生病（第三天就生病還失聲）還有語言問題沒有辦法好好地與當地的組織者暢談，但是，透過不斷地討論與實際參與，我依舊是收穫滿滿。

 

◎    像蜘蛛網的組織

　　若從組織架構上來看，CPA組織本身就有各式各樣的團體，像是公務人員、媒體、婦女……的團體。另外，從參與者的年紀、性別與身份的廣泛，我們更能看見他們的組織工作是屬於每一個人民的。在這些天中，我看見許多中生代的年輕人，更看見了新生代與充滿智慧的老人家們的出現。更令我感到雀躍的，則是看見許多婦女們的出現。菲律賓的組織工作真的是很驚人！他不僅僅有如同蜘蛛網般的綿密組織架構，更有著不同類型人們的組織成份。也就是說，他們不僅僅是在組織架構上是像蜘蛛網一樣綿密，連組成的人們都具有異質性，更讓我看見了組織工作的廣泛性。

◎不分性別與年齡的組織

　　這是在Cordillera Day第二天下午，各部落展演與其部落相關議題時的一幕。孩子在表演完部落相關議題以後，婦女們自己敲打著＂貢＂，帶領著用生疏步伐跳舞的孩子們跳起象徵團結與祝福的傳統舞蹈。從這張照片，我看見了台灣很難得看見的景象！

　　在台灣，能看見孩子們跳傳統舞蹈，並不是一件很特別的事情。事實上，我們常常可以在各種文化展演活動裡，看見部落孩子們跳舞的身影。然而，能夠在一個充滿社會意識的場合裡，看見孩子們對社會議題的展演與傳統舞蹈的呈現，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在Baguio看見了！在Cordillera Day看見了！

　　總是聽著前人說＂菲律賓組織運動是多麼地草根，散佈是多麼地廣泛。＂沒有親身經歷，實在是很難想像。看著孩子們利用朗誦、舞蹈的方式，表達出社會的現象，真的令人驚訝與感佩！也許有人會說，孩子年紀小，根本不懂得這些，充其量只是大人們的魁儡。的確，在強調＂唯有讀書高＂的台灣社會裡，只有與＂考試＂有關的知識才是知識。想想自己，也是在二十出頭時，才開始關懷社會。也因此，我（們）實在很難想像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能夠＂看清楚＂這個社會，更別說是要將理念幻化為行動。然而，我卻在這趟菲律賓行程中看見了！在這短短的一個禮拜中，我們常常看見未滿18歲的年輕人，在會場中擔任翻譯或是從事其他事務；我們也在部落看見了年僅17歲的組織工作者。不僅如此，照片中的這群孩童，是1991年，為了抗議大量採礦人民的孩子。也就是說，在這些人的身上，我們看見CPA的組織工作，是不斷地向下延伸與擴展；他們不僅僅持續訓練年輕人，也讓孩子從小就接受不同於國家機器下的教育。

　　另一方面，看見婦女在組織裡的出現，更是令我感到興奮與雀躍。在台灣，鮮少在原住民的公眾事務裡看見女性的身影（倘若與男性相比）。此次，雖然我們的團員裡，來了很多位南部來的原住民姐妹們，但是我知道她們能夠來菲律賓一趟，是多麼地不容易。說拋家棄子似乎有些過份，但是在台灣的環境裡，將再生產任務[1]都交給女性卻是不爭的事實。南部的姐妹們能夠暫別再生產的勞動，來到菲律賓學習，真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雖然，菲律賓女性在家庭一樣會遇到相同的困境，但是，在菲律賓，在公領域[2]出現的女性絕對不會是相對地極少數。然而，這絕對不是因為菲律賓的女性有多麼樣地偉大，可以因為群眾的事情而拋棄家庭。最主要的，是組織間與家人間的彼此支持。有了這樣強大的支持力量，婦女們（或說是維繫家庭再生產功能的人），也才能夠在公眾事務領域裡，展露出其面容並發出她們的聲音。此外，在與女性組織工作者對談時，她強調，除了有組織與家人的支持外，＂向孩子解釋為什麼離開他，以及讓家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是很重要的。我想，向身邊的人解釋自己的理念與行動，除了希望他們能理解外，更進一步的，其實這也是一種＂教育＂的過程。

　　在公領域裡，女人和孩子常常被視為是沒有力量的，也因此其聲音往往是被忽略或是刻意遺忘的。在Cordillera Day的那天下午，當婦女引領著孩子們站上舞台的那一剎那，我看見了集體的聲音與力量。從他們身上，我看見了曾經眼中的不可能換化成可能；也看見了無限的希望與期待。

 

◎    無時無刻的組織工作，強而有力的支持系統

在這幾天所接觸到的菲律賓組織工作者們，我發現他們已經將組織工作融入於生活。每個與我們接觸的組織者，無時無刻地與我們溝通著，他們不僅僅是試著要讓我們了解他們的情況，也積極地想要理解各地的處境。在這樣的一來一往中，我們彼此不僅僅更了解或認識了自己的問題，也看見了彼此可能相同的處境；更重要的是，透過這樣的方式，我們也慢慢地在情感上有了聯繫，漸漸地，我們彼此也邁向了結盟的路。

　　將組織工作融入於生活，我想並不是一種刻意的表現，而是一種自然而然。這趟行程中，有一句話是組織者們常常提到，也一直令我印象深刻的，那就是＂Live with people！＂。我想，唯有和人們生活在一起，我們才能看見菲律賓組織工作者展現出＂組織工作中有生活，生活中有組織工作＂的精神。

　　能夠將生活融入組織工作，在我的理解，我想並不是僅與人民生活在一起就可以的。有一個強而有力的支持系統，我想也是很重要的。組織工作往往是辛苦的，也常常會令人退縮，不僅是所上的我們會遇見，菲律賓的組織工作者同樣也會面臨到相同的問題。菲律賓的組織工作者總是說＂承諾＂是很重要的！我相信也同意承諾是很重要的，但是，有同伴的相互支持我想是讓承諾可以延續下去的重要關鍵之一。在這次的Cordillera Day，我看見了那個支持的力量，雖然這個力量讓我每次想到都會感到激動。

　　這張照片是最近才成立由＂政治暗殺受害者家屬＂成立的組織所擺設的攤位。一個人的離開，即會造成一個家庭的破碎。目前，菲律賓已有超過八百位人士被政治暗殺，也就是說，已經有八百多個家庭因為政府無法忍受＂異見＂，而被迫支離破碎。為了這些受害的家屬，在CPA的組織工作裡，除了有這個新成立的組織之外，他們還持續做著＂諮商＂的工作。馬斯洛說過，人要先滿足人的基本需求，才有可能朝向自我實現的路邁進。這句話也許並不完全適用，但是。我認為要讓人堅持自我實現的承諾，人的心理需求是不可被忽視的。我想，在CPA裡，諮商的出現，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在Cordillera Day時，第二天晚上有一個專為被政治暗殺的組織者所舉行的儀式，每年這個儀式的舉行，雖然並不是大家所樂見，但是在那樣莊嚴肅穆、大家向受難者致敬的同時，我想對家屬來說也是一種精神上的支持。

　　然而，這些受害者的家屬並不只能接受人家幫助，他們也有發聲的權力和能力。在Cordillera Day時，我看見了被政治暗殺的受害者家屬上台發表演說，更令我動容的，是我看見去年七月被暗殺的CPA組織的領袖之一　Markus的大兒子站在舞台上進行文化展演。是什麼樣的能量，可以讓人將悲慟幻化成繼續前進的力量？我想，就像這張照片所呈現的，有一群人在背後的支持與一起Fight的承諾，是讓人們可以無畏地繼續下去的其中一項重要因素。

◎    Be creative in organizing!

Be creative in organizing!的意思是，在組織工作裡，要有創意！要用各種創意，去面對困境與進行組織工作。

　　去年，我修了＂文化行動主義＂的課程，讓我對運動有更多的想像；在菲律賓，我更實際看見了在運動中的文化行動。下面這張照片，是我們初到菲律賓時，晚上到一家PUB聆聽樂團表演的照片，這是一場要是為了＂停止政治暗殺＂的募款音樂會。

　　在台北，要找到一家音樂PUB其實並不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是，要能找到像此次在菲律賓遇見的具有社會意識的音樂表演，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這場音樂會中，雖然我聽不太懂到底在唱些什麼，可是，在這場音樂會中的音樂，卻相當有感染力。至少，它讓大家融入在音樂的情境裏面，很自然地隨著音樂起舞與搖擺，而這樣的方式，正是拉近彼此距離的好方法。

　　這些天，我看到這些組織者利用各種不同的文化展演方式，以拉近和群眾的距離，像是利用音樂表演、戲劇呈現、視覺藝術……等方式。這樣的展演方式你知道民眾們有多熱烈嗎？請想像你現在正參與一場音樂會，結果突然來了你很心儀的偶像，你會怎麼做？如果是我，會想辦法往前擠，就為了想更近一點的看到我的偶像。而你，千萬不要懷疑，當Cordillera Day的第二天晚上DKK的戲劇表演時，就是出現這樣的場景。且，不要以為只有＂年輕人＂才這麼做，那天晚上，男女老少蜂擁往舞台靠近，很多小孩子還站在椅子上，只為了要看得更清楚。文化展演的方式能凝聚多少群眾，我想我看見了！

　　然而，能凝聚群眾的，不僅僅是因為他們用了人們容易接受的文化展演方式。更重要的是，在進行文化展演前的功課，他們做得相當充足。像是風靡全場的DKK戲劇，他們並不是憑空想像出這齣戲劇，而是他們下鄉去做調查，以調查為基礎創作戲劇，之後再將戲劇呈現在當地的居民面前，並同時接受批評與指教，最後，我們這些＂外人＂才得以看見那齣戲劇。也就是說，戲劇，不僅僅是試圖凝聚＂局外人＂的目光；戲劇，在當地的部落或是社區，則是一種組織的方式。

　　Be creative！絕對不是只要用文化展演的方式，就可以稱得上是creative。上述我所指的也不過是一種方式。創意，意指的是要進行＂改變＂；組織若沒有進行改變，很容易就變得僵化。像今年，我們正巧遇上了菲律賓的選舉，CPA的組織裡，也有組織成立了政黨，除了測試組織的力量以外，更重要的是透過選舉去暴露議題，讓人民了解議題。我想，這也是CPA組織所展現出來的創意樣貌之一。

 

◎    不只是＂運動＂

運動，也許常常會讓人只想到去抗議、遊行……等。但是實際上，那僅僅是社會運動的冰山一角。在運動的過程中，＂教育＂民眾才是最為重要的事情。上述所提及的各類文化展演會這麼成功，除了因為組織深入當地居民的生活外，透過文化展演來教育民眾，使民眾具有社會意識，讓人民知道並使用自己的權力，這更是社會運動的最主要核心。在CPA 的組織運作裡，組織工作者不僅僅是教育民眾，組織工作者自己本身也要不斷地教育自己。在Cordillera Day時有一名演講者提到：「文化展演是最有效凝結群眾的方式，因為演講往往讓人昏睡。但是也不能只依靠文化表演。一名優秀的組織者，也要懂得如何演講。」這段話，讓我意識到了＂教育＂組織工作者的重要性。因為，一場好的演講絕對不只從情感上來感動人民，更重要的是演講的內容是否真能將事情看得透徹、分析得清楚。

唯有能將事情說清楚，才能夠讓人民真正地理解，進而凝聚團體的力量。

 

◎    自我評估

在這趟菲律賓的學習之旅，CPA的組織工作者們，常常會使用＂評估＂這個字眼。其實，原先我很不喜歡＂評估＂這個字眼，因為覺得自己是在被別人省視；但，後來我發現，並不是如此，且漸漸愛上了評估這個詞。我想，不論是在做什麼事情，我們都應該要對自己進行自我評估，以檢視自己的期待與結果是否相符合，屆時，我們才能知道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調整自己的腳步或方向。我想，CPA的組織工作者會如此期待我們對於此趟行程的評估，也是為了要讓他們更進步。

　　此次旅程，一開始我對自己真的是相當不滿意。其實在去菲律賓之前，已經有人提醒過我＂一定要想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去再去！＂但是，在出發前，我竟然沒有想清楚我自己為何要去。雖然我還是閱讀了許多關於菲律賓社會、組織的資料，但是不清楚此行目的為何的我，前兩天相當不進入狀況。雖然漸入佳境，但是我想如果我能更早進入狀況，也許此行我就能獲得更多。

　　話雖如此，但此行我依舊是滿載而歸。此次學習之旅，我不僅向菲律賓的組織學習，我更從台灣來的人們身上學到更多，不論是南部的姐妹、東部的獵人學校或者是所上的每一位同伴。此外，在這趟旅程中，最令我感到興奮的，是所上同伴們每次的交談，因為，我們常常忘我的討論起我們在旅途中所產生的疑問，往往都聊到半夜一兩點才願意就寢，以至於這趟旅程中，每個人幾乎都是熊貓眼，回到台灣都呈現彌留狀態。但是，這樣的＂睡眠犧牲＂卻是值得的。因為彼此溝通、分享與不斷對話，讓我們不斷地檢視我們自己，進而成長。

 

　　菲律賓人民所處的環境，真的很難讓我這個處在優渥環境的臺灣人了解；即便是人已經到了菲律賓，我想我們所認識到的菲律賓也不過是冰山的一角。印象很深刻的一件事情，是我去shopping mall時的經驗。在台灣，要進出任何的商店甚至是百貨公司，我們都是自由自在的。在菲律賓，不論是在市場或是7-11門口，隨處都可以看見警察；你要進去shopping mall前，還必須要先搜身！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一個新奇的經驗，反倒是，讓我有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此外，據另外一組（部落參訪時，探討礦場的組別）的同學敘述，他們在進行部落參訪時其實是被軍隊監視的；過去，我也曾聽說有人去部落參訪時，軍隊的人還拿著槍到車上指著每一個人在查看。我實在無法想像當我成為菲律賓的人民，我每天被這樣監視的感覺，即便我是一個在普通不過的老百姓，我似乎每天也都要承受著生命安全備受危害的安全。

　　我想，政府使用這種壓迫的方式，就是要讓所謂的＂異見＂消失。這次行程中，所見到的每一位菲律賓人，都讓我感受到他們不畏懼、勇往直前的精神。在Cordillera Day的第二天晚上DKK演出時，當我看見去年七月被暗殺的CPA組織的領袖之一　Markus，的大兒子站在舞台上，含著眼淚，獨自唱著讚頌父親的歌曲時，我的心裡被深深地重擊了一下！從來沒有想過，人的力量是這麼樣地巨大。即使遭逢人生巨大的打擊，人還是可以堅強地站起來；即使生命安全受到威脅，人還是不畏懼地勇往直前，繼續為自己堅持的信仰與價值奮鬥！我，在菲律賓見到了這樣一大群的人民，我想，這不只是數以百計千計，而是數以不知道幾萬計！

　　在菲律賓一個禮拜，不論是在組織工作，或者是個人內在的被激發，我得到的真的太多太多！因為，菲律賓的組織工作是如此深入且廣博。然而，我卻也還嫌學習得不夠不夠！因為，怎麼能冀望短短的一個禮拜，就能夠學習到這麼多年來所累積的一切？而從一踏上台灣的土地開始，當我的父母親問我學習到什麼開始，我就一直不斷地反問自己＂台灣人民能像菲律賓的人民那樣勇敢的捍衛自己的權力嗎？即便是被暗殺也在所不惜！＂。現階段看起來，台灣的人民似乎是很難像菲律賓的人民，當然，這包括我自己但，這是為什麼呢？是否在台灣的我們用此時來與白色恐怖時期相比，我們認為生活已經比以前好了，所以我們應該要擁有惜福的心？還是，就是因為我們人民的生活不如台灣過去或是像此時的菲律賓，那樣地被壓迫到最底層，所以，我們開始相信一切的不好都是我們自己的問題，於是，我們每個＂個人＂不斷地努力往前，好似其他人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假若是這樣，那麼就更別提人民團結起來的力量了！

　　突然想到阿布悟說的一句話：＂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人這麼軟弱？是什麼樣的軟弱犧牲掉少數人生存的可能？在這裡的每一口空氣，每一滴水，都讓我們看見菲律賓人民厚實的力量＂（憑記憶寫出的話）。CPA秘書長Windel說：「培力，就是要讓弱勢集結起來。社會個人的問題是每個人的問題，所以不能用個人來解決。群眾的力量是很強大的！就像用蘆葦做成的掃把，只用一根來掃髒東西，是掃不乾淨的；但若將很多根蘆葦綁在一起再掃髒的東西，那麼很快地，地板就會變得乾淨。」

　　親愛的你，請相信你的力量！不要讓我們被壓力與恐懼給打倒了！不要忘記

　　The people united will never be defea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