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兩點半,網路癱瘓,電腦正在被定義成廢鐵。
我看著盒子裡的信物,想起了這個故事。
裡面還有一張「任武雄」的釋放條,那是我的名字。
這是我從監牢出來前的故事,一個被安排好的故事。
 
香菸正在被點著,就這樣點著。
電話其實也一直在響,只不過我看著我的聽障手冊,冷笑。
我也不懂為什麼,聽障人的家裡有需要裝電話。就好像我不懂盲人的家為什麼要裝電燈或是電視的道理一樣,明明永遠都用不到。
但是我喜歡看電視,你們正常人應該不會瞭解,看沒有聲音的電視是多麼有趣,尤其是沒有字幕的節目,那更是好玩。看著主持人可笑的嘴臉,聽不見他吐出的任何一個字,這是我的興趣。
 
我喜歡看書,特別是研究天堂和地獄的書。
我看過一本書上面說,其實天堂的門口少了一個匾額,因此讓某些要到地獄的人常常不小心誤闖到禁地,或者讓某些不該出現在天堂的人在那胡鬧。我點點頭,將這句話在我心裡用螢光筆畫起來當重點。
但是其實我並不相信這些,純粹只是想要研究這些玩意兒罷了。
就好比明明很多人說自己沒有信仰,但是卻還是在大考前去廟裡幫自己的孩子拜拜,希望能考個好學校。結果呢?請問哪一個從來不讀書的考生因而成功的上了好的大學?
幾乎沒有。
但是我可是真材實料的用全校最高分的驕傲考進第一學府的,貨真價實。
 
 
其實當初會努力念書,只是為了跟我心愛的女孩一起。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叫做劉毓涵,但她喜歡別人叫她涵涵。涵涵的成績總是跟我不相上下,而且並不在乎我與眾不同的特殊。我們準備了幾本筆記本,用文字聊天、用文字說話、用文字吵架,很特別嗎?但是我很喜歡。
而我就因為這樣的因緣際會下,學歷越讀越多,很奧妙,不過絕對不會比涵涵的故事更奧妙。
 
涵涵的家住在陽明山上的那間大學旁邊,每天到自己的學校,位在淡水的大學,總是要花不少時間。而我就住在漁人碼頭附近,因此我便建議涵涵搬來跟我一起住,而且也可以節省時間,涵涵便答應了。
我們約好在七月底我生日的那時候要去夜遊,坐我的摩托車。
 
最後涵涵死了,那場被安排成意外的車禍中身亡,就在我生日那一天。
她倒下時雙手還提著滿滿的滷味,王媽媽店裡的滷味。由於雙手都在忙,以至於倒下的同時,她並沒有任何空閒的手可以扶住,因而讓頭直接敲擊在地上。當然,那滿滿的滷味正是特別被安排的關鍵絆腳石。
在最後奄奄一息時,涵涵用微弱的口氣對我說,她在撞車前有拚命的大叫,提醒我不要一直衝,但是有一個重點似乎沒有被記得,我是個聾子。
 
涵涵的死並沒有讓我很愧疚,我剛剛說了,這是一場被安排為意外的車禍。
沒錯,是我安排的。理由也很簡單,就跟新聞上常常報導的理由一樣:詐領保險金。
也許你會說我無情,我承認。但是若是一個人的死價值五千萬,我想任誰也都禁不起誘惑的。不是嗎?
 
 
涵涵跟我都很有文藝氣息,畢竟我們都是讀書人。
 
她喜歡梵谷的畫,我喜歡梵谷的個性。所以我們特別相投,常常討論個沒完,用紙筆,還有電腦。我真感謝即時通訊軟體的研發者,這讓我們聽障人多了個管道可以溝通,跟過去大有不同。
 
我爸在生前將近五億的資產,在他死後全都由我掌控,讓我完全不愁吃穿。
但是別問我為什麼有遺產還要詐領保險金,我想每一個人都很清楚地知道一個邏輯:錢,可是永遠不嫌多的啊!
因為有龐大的遺產,所以跟涵涵相愛後,我們便常常購買些梵谷的畫,大費周章的尋找哪裡還有梵谷的真跡。我們特別喜歡一幅淺藍色背景的梵谷自畫像,畫裡的梵谷少了一隻耳朵,但是卻依然保持著一種穩重的姿態。
聽說這幅畫背後的典故,是梵谷最廣為人知的一段驚悚故事。
 
梵谷在晚年得了精神病。根據他的說法,他一天到晚覺得自己的耳朵裡真是吵雜得可以,因此他便將自己的耳朵給割下來,並且送給自己所喜愛的女僕,那個叫做瑪麗亞的女僕。
我不知道為什麼女僕都要叫做瑪麗亞,但是我可以想像當瑪麗亞看到梵谷送她一隻自己割下的耳朵時,那種驚恐的表情,必然是多麼的可愛、多麼的迷人。
 
我說過,我很喜歡,也很欣賞梵谷的個性。
因此我在那場車禍的當下,將涵涵標緻的耳朵也割了下來,我決定要收藏著這個禮物,當做一個信物,來證明我們的愛,就跟梵谷那樣表達自己的愛,如出一轍。
只不過,被我特殊的閱讀興趣給影響了。
我深怕可憐的她會落入地獄,畢竟涵涵曾經利用我聽不到的死穴,偷偷在我背後咒罵我,其實我都知道。因此,我拿著涵涵還在淌血的耳朵,在身旁的礦工廠找了一塊還算乾淨的木板,題上大大的四個字,讓她抱著,免得她走失了。順便讓她把這匾額帶去天堂,聽說祂們很缺匾額。帶個禮物,看玉皇大帝會不會對她好一點,讓她早點投胎回來當人。
題完後,我滿意的點了個頭,將她的耳朵收在我早已準備好的透明盒子,並朗誦那四個我剛題的字,讓我的涵涵聽得清清楚楚。
 
「天堂之門。」我大聲的念著,嘴角顫抖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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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ali Hs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1)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