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do you sing Hallelujah,if it means nothing to you?




主題曲「Delicate」by Damien Rice


隔天下午的課,由於這樣一折騰,已經來不及去上了,索性翹掉;不過我的病假理由也不是說謊的,確實全身不舒服到極點,頭痛欲裂。洗個澡,上了床,隨即睡的死沉,醒來已是隔天中午。

再過一天,心中帶著些抗拒去上課,很怕、很怕遇到 Young。

結果他居然翹課。我既是鬆了一口氣,卻也感到無比惆悵。

第二天晚上也有一堂相同的課,忐忑走到教室附近,發現 Young 在前面,進了教室。我在外頭徘徊許久,很想翹課,卻已經被同組的同學看到,只好裝做若無其事,隨著走進。整堂課我竭力克制,不往他的方向看去;偶爾不小心瞥到,他也是一副專心聽講的模樣,兩個人眼光完全沒有交集。下了課,便各自走了。

就這樣默默的不相識,也到了學期底,居然也沒有遇到「在門口不小心撞到」的情事,或許緣分真的盡了。由於是最後一個學期,原本聚在一塊玩樂的朋友們,也為了畢業後的打算,拼命努力著,大夥兒之間僅剩下課堂上的討論,以及課間短暫的打屁。我也思索著,究竟畢業後,是回台灣,還在留在美國?OPT(實習)是已經申請了,但也不見得要用。如果我要留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呢?如果我要回去,又是為了什麼呢?

那次事件之後的週末,悶悶不樂了一個星期,我答應了認識好一陣子的黑人網友 Eric 的邀約,在通信好幾週之後,終於見面吃飯。他之前有禮貌的e-mail,本人溫文的談吐,敦厚的性情,高大的身形,巧克力般的膚色,以及如同靈魂歌手般的低沉嗓音,慢慢擄獲我的心思。跟 Eric 從友情一步步走向愛情,漸漸的,我也將與 Young 那段花費兩年醞釀,但正要綻放時,就被上帝之手猛然折斷的戀情,埋藏、遺落心底。

有一日在課間,正與幾個同學聚在樓梯間喝飲料閒聊,June 走過來,也在樓梯口坐下。

「Hey,Vincent,最近怎樣?」June 一面開可樂,一面隨口問道。

「不錯呀,你呢?」我隨意回答。

June 喝口可樂:「還好。最近大家都跑不見,要約人都很難約。」

我笑:「大家都在擔心畢業即失業啦,誰像你那麼好命,有老爸的公司可以去上班。」June 父親的公司,在美國、加拿大跟韓國,都有生意,他進入公司,就算真從基層幹起,也鐵定是下一任公司總裁。我忽然有股衝動,想問他父親公司缺不缺人,看在同窗份上提拔一下。

「還有一個人也有工作呀,還不是跑不見蛋。」已經被我們笑是公子哥兩年的 June,不在意的說著。

我有點好奇:「誰呀,這麼快就已經找到工作囉?」

「Young 啊,」June說:「Ernst & Young。」

「呃?」我小愣住。

June 續說:「不過在西岸就是了,他上上週才飛去面試。」他靠過來,一副神秘的模樣:「不過呀,」他忽然聲音放低放小:「我本來以為他很厲害,實習完就被錄取了,可是聽說他父親花了些氣力。」

由於June這種態度,我不由自主升起保護 Young 的心態:「應該不會吧,Young 本來就很強了,他之前在東岸這實習時,就聽說他老闆很稱讚他。」但旋即想到,如果 June 說的是真的,那麼 Young 的父親處心積慮把他弄回加州,打的又是什麼主意?

我忽然全身不自在起來,大大打了個寒顫,渾身上下起了極大的厭惡感;不知是厭惡 June、厭惡我們講的話題,還是厭惡什麼東西。June 沒有察覺,以正常的語調繼續說著:「可是找到工作也沒用呀,他比以前更難找。你知道嗎,他現在每個週日都到教會去報到,不知搞什麼。」

原本已經埋藏的,那些糾纏誨暗的回憶,霎時如胃酸般狂湧上來。

驀地感覺氣悶。

June 一臉戲暱的說:「我跟 Jason 都覺得呀,Young 一定是煞到教會裡面的一個女生,才大學二年級,每次上教會都像玉女,但私底下呀,woooo,超辣的啦!」June 興奮的說著。

「是這樣嗎?」我冷冷的回答。

「不然呢?平常都沒去教會,現在突然狂去。」June 看一下手錶:「上課了。」




經過最後幾個禮拜的地獄生涯、各科的期末報告、期末考試,終於脫離留學生生涯,要畢業了。

在耶誕節之後,所上開了一個給畢業生的惜別餐會。一般的美國人此時都已經回家過節了,外國留學生許多要不是回國前最後一段時光跑出去玩,就是已經回國,真正會來參加畢業惜別餐會的,其實很少。

我就是其中之一。

與當時正在交往的男友 Eric 度過高潮迭起又戲劇化的耶誕夜之後,熟人都不在城裡的我,餐會當天中午百無聊賴的到所上參加惜別。意想不到的是,居然還有三、四十位的同學參與,原來有些人本來便居住左近,有些人則是要將房子、車子等處理掉才走。

吃著所上準備的小點心、飲料,一面與即將各奔東西的同學聊天、合影。正在和班上個頭最嬌小的金髮女孩,戴著黑邊眼鏡的Jessica 聊天時,驀然看見 Young 走進房來。

我看到了他,他看到了我。

這是好一段時間以來,我們兩個正視彼此。

我向他頷首,他有點意外,生硬的向我揮下手。

在整個惜別會上頭,他一直試圖跟我說話,但每靠近我身邊,兩人便很緊張的沉默,雖然並肩站著,卻往相反方向望去,然後又分別與不同的朋友聊天去。


喝多了飲料,想上廁所。我向閒聊中的朋友說聲,欠身而去。在走廊上時,忽然後面有人小聲的叫住我。

我回頭,是 Young。

Young 走到我面前,我呼吸停止了。

他嚅嚅囁囁,我戰戰兢兢。


突然他一手打開旁邊供研究生使用的,小會議室的門,一手拉住我,進了會議室。我轉過身來面對他,坐靠在會議桌上,他高大的身影擋在門前,走廊上的燈光透過門上霧面玻璃,暈進昏暗的室內,映照他的臉更加陰鬱。

過了好久,他才說話:「你最近… 過的好嗎?」

我看著他,深沉又充滿抑鬱的雙眼,不知為何,令我想起去西維吉尼亞州農舍過夜那晚,表哥 Won 奇異的眼神。

我們兩個的事,究竟為什麼被他家人知道?是那日牽手走在山間小徑被看見?還是在小湖邊做的事被看見?還是那天早晨我們情不自禁,聲音太大被隔壁的工人聽見?還是Young自己傻傻的跟家人講?還是… 還是有其他因素?

難道會是,Young 心中自我譴責,主動跑去跟牧師懺悔?

我忽然想到那日早晨他面對著十字架射精之後,壓抑的痛哭。剎那間有錯覺,耳際似乎逼真的聽見他悲痛至極的啜泣。

我說不出話來,僅能呆呆的望著他,一股鬱悶盤上身來。

他走近來,拉著我雙手,輕輕撫挲著,良久,才輕聲吐出一句:「對不起。」

我乾涸的輕咳一下,沙啞的問:「聽說你要回加州?」

「嗯」,他像是毫不意外我知道這消息:「工作二月初開始。」

「Young… 」我猶疑著要不要問,但還是問出口了:「如果所有事情重來一遍,你會怎麼選擇?」

Young 怔怔想了一會:「我就要拿到碩士學位,我去健身房,我每週都上教堂,我時常感念主恩,可是我還是感覺不快樂,為什麼?我喜歡你的味道,我喜歡抱你的感覺,我喜歡你在身邊的感覺,我一直提醒自己,那是不對的,但我沒辦法… 我真的不想,跟隨魔鬼的道路… 」

「宗教,真的對你那麼重要嗎?」我洩氣的問。

「我沒有辦法… 沒有辦法離開… 」Young 兩眼無神的說:「我相信將自己交給主,他會為我安排的。只要我順從他,他就會賜福予我,而不會懲戒我。」

他向來溫暖的大手,此時冰冰的冒著冷汗。不禁感覺這個所謂的主怎麼如此自私跋扈的我,又問:「那如果改信別的宗教呢?」

他像是十分震驚,從沒想過這可能性,喃喃自語:「可以嗎?我可以改信別的宗教嗎?」

「這道理很簡單呀,你不要去信那個教,他的神就傷害不了你。唯一會跨宗教傷害人的,只有鬼跟幽靈,不是這樣的嗎?」我試著為他分解。

「神不會樂見我走上迷失的道路。」他輕輕地搖搖頭。

言盡於此,我已經想不出什麼能再跟他說的了,愣了一會兒,遂輕嘆了口氣,說道:「反正大家都畢業了,就各自過自己的生活吧。」

Young 忽地緊抓住我的手臂,語氣中充滿憤怒,發著抖說:「你… 你為什麼這樣說?」

「Young… 」我沉吟,思索著最不傷人的言詞:「從李牧師來那一天起,你自己心裡也應該明瞭了吧?」

「我… 我知道那天情況處理的很不好,」Young 的神情很難堪:「但李牧師不過只是要拯救我們。只要我們願意信賴主,一定可以重生的(born again)。」

耳中聽著他講這話,我不禁深深皺眉。Young 續說:「我知道你心裡一定很不好過,但其實事情沒那麼嚴重… 」

我忍不住打斷他:「沒那麼嚴重?Young,那是我們發生第一次的地方… 所有的第一次!那應該是我們最神聖不可侵犯的地方,你卻把李牧師帶去,將一切都玷汙了!」我越講越氣。

「而且你憑什麼對我做那些事?他又憑什麼對我說那些話?我們兩個,究竟算什麼?」我越說越感到委屈:「你腦袋裡,只有你跟你的上帝,你甚至無法說愛,那你到底期望我什麼?」我心中很氣憤,一面壓低聲音的講,一面氣的發抖。

Young 如同木頭人,無神的站著。半响,嘴角牽動幾下,軟綿綿的開口:「我有說過。」

「嗯?」我一時沒領會:「什麼?」

「我有說過,我有對你說過。」他疲軟細聲的回答。

「啊?什麼意思?說過什麼?」我陷入一團混亂。

Young 直視我的眼睛,但有個距離感,彷彿正看著另一個時空,瞧著另一個人,目光中充滿溫柔、甜蜜,以及幸福:「我愛你。」

我感覺無比震撼,忽然間失去方寸,腦中渾沌一片,說不出話來。

Young 依舊像神遊般,緩緩的說著:「你不知道,因為我不敢讓你知道… 」

「什… 什麼時候?」除了慌亂,我心裡居然有一絲恐懼感。

「在你家那天晚上,就是我們第一次做愛的當晚。」夢遊般的 Young,嘴角忽然泛起一絲笑意:「你不知道,因為我不敢讓你知道… 所以我對你說了 사랑해요,因為這樣你就不會知道。只有我自己知道,就沒有關係… 」

「什麼?什麼意思?你說你對我說了什麼?」我也有點語無倫次。

Young 伸出右手,輕撫我的臉龐:「我愛你。」他凝視著我,迷濛的說:「那代表我愛你。我知道你聽不懂韓文;我不敢讓你聽懂。」

「為什麼?」我覺得頭要爆炸:「為什麼?」

「因為這樣你就不會知道。只要保持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就沒有關係… 」Young 失神的靠在牆邊,喃喃自語。

兩個人沉默許久、許久。我垂著頭聆聽走廊上偶爾經過的足聲,片段的談話,但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默,教人昏眩的靜默。




主題曲「Delicate」by Damien Rice


「那… 那只是你身體上的衝動… 」沉默良久之後,或許是為了減輕我的遺憾,或許是為了減輕他的罪惡感,腦袋混亂的我居然講出這種話。

Young 大大震動,然後急急辯駁:「不是,不是這樣!我真的,我真的… 我感覺… 我… 」一開始的果決,隨即變的遲疑:「我… 我真的有感覺到… 戀愛的感覺… 」

我沉默幾秒鐘:「對,直到下次你再上教堂,或是哪個牧師又跟你說了什麼。」

「你這樣說,真的很不公平。」他很無力:「我不是Gay,你是我唯一喜歡… 愛… 的男人。」

「那什麼才是公平?讓你結婚生子嗎?讓你全心侍奉你的上帝嗎?」

「…… 」他怔怔的站著,雙眼無神。忽然間他眼眶潤潤閃著水光,喃喃的說:「我從來沒有喜歡過男人,我從來就只喜歡女人。我一直不知道這種舒服、安全的感覺是什麼,只知道我每次靠近你都像回到了家… 可是這種感覺是上帝所厭惡的,可是我心裡又覺得這是對的… 可是聖經上明明就說這是邪惡的,可是跟你在一起,我只有感覺到善良跟單純,感到很快樂… 可是我… 可是我是真心的想侍奉上帝… 可是我… 可是我不相信上帝是對的… 」

我很想反問他:「為什麼一定要信基督教?」,但眼見他如此悽慘,話講的顛三倒四,一陣強勁心酸衝上來,說不出話來。我輕咬住下唇,雙手手指交纏互捏,試著不要哭。

凝視著我,Young 的臉上出現一股難言的神色,將我拉進他懷裡,對著我的唇,直直吻下去。

「Young,不行… 」我偏過頭,有些驚惶,有些不忍:「我已經… 跟別人在一起了… 」

他大大一震,像受到極重的打擊。原本要吻下來的唇,生硬的落在我前額。



Young 溫厚的大手托著我的後腦,摸挲著頭髮,左手伏住我後腰,推我貼緊他;他的身軀,冷冰冰地發著抖,散出悽悽的氣息。

他深深印吻著,綿長的吸氣,我感到他溫熱的淚水滑下,滴落在我前額。






「Delicate」 -- Damien Rice

當獨處之時,我們或許親吻
當無人注目,或許悄悄一塊回家
當四下無人,我們或許纏綿
並不是我們害怕什麼
而是,事情太敏感太脆弱

為何你從無謂信仰
借來空洞語言
注滿我的憂傷?
為何高唱「哈利路亞」
如果那對你毫無意義?
為何要與我琴瑟和鳴?

或許彼此人生再也不同
當一無所有,又如何要求更多?
或許我們在神聖之地作愛
而你神情是多麼敏感多麼脆弱

為何你從無謂信仰
借來空洞語言
注滿我的憂傷?
為何高唱「哈利路亞」
如果那對你毫無意義?
為何要與我琴瑟和鳴?


We might kiss when we are alone
When nobody's watching
We might take it home
We might make out when nobody's there
It's not that we're scared
It's just that it's delicate

So why do you fill my sorrow
With the words you've borrowed
From the only place you've known
And why do you sing Hallelujah
If it means nothing to you
Why do you sing with me at all?

We might live like never before
When there's nothing to give
Well how can we ask for more
We might make love in some sacred place
The look on your face is delicate

So why do you fill my sorrow
With the words you've borrowed
From the only place you've known
And why do you sing Hallelujah
If it means nothing to you
Why do you sing with me at all?

So why do you fill my sorrow
With the words you've borrowed
From the only place you've known
And why do you sing Hallelujah
If it means nothing to you
Why do you sing with me at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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