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laying the Game of Six Strings →

前幾天要上床睡覺時，想到去誠品買的特賣CD還沒有拆來聽，於是挑了一張三盲鼠發行的「早坂紗知&Stir Up！」_(註1)的「Straight To The Core」來聽。

錄音很不錯，不愧是三盲鼠，只是我不是很喜歡她吹的薩克斯風，總覺得在情緒上差了一點點，有點平淡，好像要表達些什麼，卻又含著顆滷蛋說不清楚。然後，因為實在是太累了，身體進入了睡前狀態，腦袋卻好像有很多光圈在閃，第一首，第二首，就這樣，雖然覺得這音樂聽起來怪怪的，但實在懶得起來換片，於是就在這令人不安的音樂中睡去。

大約四十分鐘之後，我突然醒來，一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就像是突然被驚醒一般，隱約還有印象睡著的時候似乎夢到了很奇怪的東西，一種很不愉悅的經驗，但是卻想不出來是什麼，身體很累，腦袋昏昏沉沉，卻很清楚的知道我一定要起來把這張CD換掉。

我沒有發現到這張專輯裡有好幾首Ornette Coleman的作品，然後這位Sachi大姐的作品雖然沒有那麼誇張，但其聲響的解放度對一個非常需要好好休息一下的人來說，實在是太刺激了。就好像一直不停有人在你耳邊用鋼筋敲打、摩擦著一個已經變形了的鐵製垃圾桶。

有一次我買了一張Pat Metheny的專輯，裡面是他和另外一位吉他手以及兩位打擊樂手作的演出錄音，共三片CD，每張都是滿滿的七十分鐘。會買這張專輯純粹是貪便宜，嘿！Pat Metheny耶！三片199實在是有一種賺到的感覺。

這種感覺大約只維持了幾個小時，直到我回家播放這張專輯。真是太神奇了，專輯包裝上有曲目喔，但是絕對，不可能分得出來任何兩首歌的差別。簡單的描述，就像是你把吉他接上兩顆以上的破音，然後接上一顆已經破掉的AMP，打開音量到最大，不停的用Pick去撞、刮、撥、敲、刷所有的琴弦，而且是兩個人這樣幹，外加兩位老兄不停的用能夠敲打的東西打出完全不規律的節奏。

每次我想挑戰自己的極限，就會拿這張專輯出來放，看看自己能忍耐多久不去按停止鍵。目前的紀錄是十分鐘。

自從Ornette Coleman在1960年出了一張「Free Jazz」，我們對於爵士樂的想像就更被帶到了一種難以畫出疆域的境界了。雖然前衛音樂在實驗各種聲響上已經有很多難以想像的成就，但是Ornette Coleman是在一種還算是相當主流的音樂中拋下了這顆炸彈，因此「Free Jazz」這個詞彙，從此成為爵士樂名詞解釋中必然要提到的一個辭，而Ornette Coleman也成為和這個辭最代表性的樂手之一。

這個"之一"是因為，當然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幹了這檔事，Free Jazz至少要到John Coltran出現之後，才算開始退出舞台，因為Coltran更把音樂這件事情，從「解放」中「解放」出來。

對於爵士樂最大的誤解是，即興的音樂，這其實是一種很有問題的說法。我們應該更精確一點的說，爵士樂是一種「追求」自由的音樂，從而才能去理解，為什麼，那些奇怪的聲響，那些聽起來毫無規則的噪音，是有意義的呈現。最早期的爵士樂其實是一點都不即興的，他可能比古時候的巴洛克音樂更不即興演出，如果你去聽很久很久以前的爵士樂錄音，就會發現那些人演奏的東西更像是編排好的內容。爵士樂大約要到1930年代前後才開始越來越重視即興演奏，但是這個即興演奏是建立在對於和聲的延伸上，大量的和聲替代與延伸，加上複雜花俏的技巧，聽起來似乎是自由了，卻是在短歌中作變奏，而忽略了音樂的整體性。於是開始有人朝向更複雜的編曲方式，去建構曲式變化更多完的作品。

然後有一天有位老兄說，幹x的和絃，幹x的節奏，我們就這樣幹吧！

好樣的，爵士樂好像就要從音階調性和絃調式節奏中的限制給解放出來了。

當然是好像，因為Free Jazz證明了音樂的無限可能，卻同時也證明的聽眾的有限可能。大師之後，Free Jazz的反抗性格被搖滾樂給取代，爵士樂成為老調牙的東西，年輕人擁抱更直接，更簡單的搖滾樂。這很弔詭，因為搖滾樂在純粹音樂上的複雜度是相對低的，也許搖滾樂在商業和樂評的手上創造出最多的名詞，但是他的和聲和節奏以及使用的素材卻是相對的薄弱。然而更重要的是，由於簡單，能夠直接產生力量，複雜到需要依靠數學天才才能理解的爵士樂，已經離一般聽眾很遙遠了。

結果後來出現的爵士樂的新古典運動，當然那是另一個故事了。

然而，這一切只是因為我在睡前放了一張會讓我做惡夢的專輯，如果是在打掃房間或者是看書的時候，就不會有問題。比起Ornette Coleman，我會比較喜歡在睡前放Sonny Rollins，或者是Stan Getz。雖然我曾經也能在Death Metal或者是Thrash Metal那反覆到無以為繼都不會被驚嚇的持續型的音壓中入睡，不過那已經不能滿足我了。

為了找尋真正適合睡眠的音樂，我做過不少實驗，節奏性太強的，會讓身體想動；聲音動態很大的，比如說交響樂，不行，會被突然而來的齊奏驚醒；會發出奇怪和聲的，不行，會做惡夢；音效太多的，不行，會做迷幻的夢(還是有人特喜歡這種?)；速度快的也不行，像常常拿來當做背景音樂的Bossa Nova，有很多並不適合睡覺用，因為Bossa Nova的速度其實蠻快的，同時他的節奏本質是Samba。以音樂類型來說，New Age和Ambient是最好的選擇，但是也不能枯燥到無聊的那種，必須要慢慢的帶著你睡著才行，所以Goa Trance也不錯，但是如果他的大鼓很明顯的話，就不行；一般國語唱歌，通常不行，因為有歌詞，會去聽；而我自己常常會一聽到音樂就開始分析：節奏是怎樣，用了幾個配器，Vocal唱的好不好，搭了幾到和聲，儼然一台自動分軌抓歌機，那要怎麼睡？

相形之下，純聲音就好很多，為了找到純粹沒有任何音樂的CD，我還找了很久，以海浪聲和水聲為最佳。比如說那種去錄抹香鯨的聲音，其實海浪聲比較明顯，鯨魚聲反而比較低沉而且小聲
，而且通常去錄鯨魚聲音的地方，不會有太多的浪頭打到岸邊的聲音(所以風潮的自然聲音系列中雖然也有海浪聲，但是不合適，而且她的聲音錄的很近，就好像你耳朵直接被打到一樣)。另外就是森林裡的流水聲，加一點點蟲鳴這樣(同樣的，由於風潮系列的聽起來好像小蟲在你耳朵邊爬，所以也不合適)。

現在我睡前最常聽的是Enya，速度中慢，旋律本身沒有大起大落，編曲有變化但不會引人注意，卻也不會很無聊，非常適合拿來睡覺用。Madredeus這個團體的音樂也非常合適睡覺用，不過他的音樂有點哀傷，而且有唱歌，只是那Vocal的音色，很能幫助腦袋放鬆；另外還有Stacey kent，雖然不是那種很渾厚的爵士女聲，卻是像羽毛被一樣舖在身上的舒服，而且配器很單純，通常以吉他為主，速度也不快，非常適合需要安靜，卻又不想要無聲的時候聆聽，如果當作舒眠音樂的時候會做像蜂蜜一樣甜而不膩的夢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