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良阿月钦点关键词:

法式热吻 / 我们相爱吗?亲爱的。 / 一起变老






对不起啊,那几年都让你一个人。
傻瓜,那些都只是小事。
真的已经不会疼了吗?手。
是啊。真可惜呢。
可惜什么?
不能跟你撒娇了。
笨、笨蛋。
起风了。
回屋去吧。





相携,五十春秋;
回首,仍是最爱。






东京市立图书馆早在二十七年前就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曾经的西翼小型展厅已经不复存在了。
漆黑的朴素跑车悄无声息地停靠在图书馆门口。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青年,躬身拉开客座席的门,恭敬地向里伸出一只手。坐在车内的老者摆了摆手,越过青年干净利落地跨下车。转身,一手搭着车顶,一手探到车里,拖出一个很小只的欧吉桑。

“二宫啊,回去把你爷爷给我弄过来。”

率先跨出车内的男子,拖着手里的人走过青年身侧的时候,爽朗地加上了这么一句。





大野智扒拉着松本润的手,僵直在图书馆的正门口死也不肯再挪动半步。
老远就看见大厅里流光溢彩的一座巨型冰雕,是一只靠在猫身上打着盹的黄金仓鼠。冰雕的基座上镶着一块金色的铭牌,上书『贺 大野智五十周年纪念画展 友町田慎吾之子敬上』。町田慎吾几个字写得飞扬跋扈,倒是‘之子’两个字小到几乎看不清。
町田,还是老样子。




大野智素来讨厌这种惹人侧目的铺张排场,更讨厌把自己隐匿了那么多年的本名公之于众,不过他最讨厌的还是此刻这种像要被生吞活剥般地推到众人面前。
诸多的不满与坚持,最终仅仅因为松本润那一句开玩笑似的‘喂,老头。我可没有自信再陪你熬个七八十年’而弃械投降。

 



今天是8月30日。
收到生日贺礼的那个人,到底有没有权利邀请神秘的送礼者走到灯光下,陪他跳一支七歪八倒的老年恰恰?

 



举凡大野智画展的作品,都是没有标题的,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不过既然是五十周年庆,那么总要弄点什么头上长角的特例,比如说中央展厅最醒目位置的五幅套画。金黄的向日葵色颜料排列成弯弯的彩虹桥——『盛夏的星屑』几个字旁浅浅地标注着非卖品。

 



左起第一幅。


灰色的小胡同里细长的路灯破了两个灯泡,唯一幸存的那一盏安安静静地兀自洒落了一层浅黄色的清辉。墙角的一只猫,黑色的,闪耀着银币一般的大眼睛。它优雅地向前迈出一条前肢,头微垂着转向身后,斜斜的影子被拉得好长。几步之外,一只毛色浅淡的黄金鼠,不知道是因为蜷缩着身体还是因为被夜风吹松了皮毛,整个看上去圆滚滚的。黄金鼠一面用爪子恋恋不舍的拨弄着青石板上猫的影子,一面不安地微微偏过头看着那只猫本身。
犹豫不决。



如果没有再次遇到我,你一定会朝着自己的人生大步向前,永不回头。
感谢你,为了我。一次一次停下脚步,等待着,看顾着,包容着,一句话也没有说。

 



第二幅。


放在玩具箱里的红色小火车,每一个窗口都画着一张两张三张表情各异的脸。其中只有一小格窗口,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火车外,一只头顶上几搓毛在乱翘的黄金鼠用小爪子捧着脸,忙忙碌碌忙忙碌碌的原地兜着圈。画面最右侧难以察觉的角落,静谧地摇摆着一条漂亮的黑猫尾巴。



松本润答应过大野智会带他去看一看法国卢浮宫的,既然答应了,那么即便是要牺牲二宫和也做苦力,松本润还是会带大野智去的。更何况当初可是二宫自己主动请缨拍拍胸脯保证不去和那帮老家伙告状来的。



你以为把黄金鼠丢到香瓜子堆里会发生什么样的状况?那只要把大野智丢到卢浮宫去看看就知道了。大野智双目飞心兴高采烈欢畅无比地从维纳斯晃到蒙娜丽莎,又从胜利女神一路飙到土耳其浴室,一回头他发现他把松本润弄丢了。更正确的说法是,大野智从松本润那里把他自己给弄丢了。
粗线条也好大神经也罢,纵使再怎么憨态可掬童叟无欺,看着满目来来往往金发碧眼轮廓深刻的人大野智还是忍不住慌张难过起来。脚步零乱地奔走着,张望着,拨开人群说着谁也听不懂的借过借过借过一下。前一秒还让大野智后悔没有卷了铺盖好在此常住的那些旷世杰作,此刻看起来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花花绿绿的模糊不清。


‘喂,你瞎跑什么呢。’


湿漉漉的手心不期然地被一只干燥微凉的手握住,大野智这才发现自己早已出了一身汗。那句戏谑的话语,竟然是自己听得懂的日语。


‘我……’


把握不到焦距地抬眼,撞进一个宠爱的坏笑。


‘啊!你是故意的!’


这是恍然大悟还是果然如此?


松本润不置可否地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把眼睛也笑没了的那种。握紧了大野智汗湿的手,毫不介意地在自己的名牌衬衣上使劲擦了两下,‘你果然没有发现吧。从以前到现在,我只会让自己呆在你双眼能够看到的地方。’



巴黎铁塔或者凯旋门,比不比得上松本润说着‘智你要入乡随俗啊’就毫无预警吻下去的那个深吻,如此璀璨绵长。

 



第三幅。


一个很高的山坡,赤红色的。不知道是因为漫山的花朵,还是因为你和我。
黑色的猫伸直了前肢,挑了一小片不会踩坏红花的草地,端端正正地蹲在那里。边上的黄金鼠摇头晃脑地硬挤进猫的前肢之间,用背脊磨蹭着身后那暖乎乎的肚皮。一颗闪耀的流星拖曳着婆娑的银纱裙裾翩翩然地从它们头顶掠过。这时候,猫的脑袋上面冒出了一团白色的圈圈,里面有一颗红色的爱心;黄金鼠的脑袋上则是冒出了一颗香喷喷的瓜子。



曾经有过这样的子夜。
睡不着的两个人头靠着头裹着毯子窝在床头看电影。是松本润喜欢的一部很老很老的影片,黑白的,滋滋滋的不时会冒出满屏的雪花。天际滑过一颗流星的时候,女主角偷偷许了个愿,回过头对她父亲说,我不在的时候也请您为他开着这扇窗。
至于那个愿望到底是什么,直到影片最后的最后也没有人知道。


松本润在毛毯下面伸出手把大野智往自己这边揽了过来,沉着声音慢慢地问,你的话,会许一个什么样的愿望?
大野智很可爱地耸了耸鼻子,认真地说,给我一把电锯吧,我想造一个房子。
威胁着加重了揽在大野智肩头的力道,松本润透过荧幕斑斓的光束恶狠狠地瞪着边上的人,真的吗?你再说一次!
以嗒嗒嗒嗒嗒,大野智万分合作地装作很痛的样子叫了起来。一扭头,亮闪闪地看着松本润,恶作剧地说,啊,我胡说的。应该是请让我开一家面包店才对。


即便是快要年届四十不惑,松本润听完后手一松扯过毯子裹起自己扭转头躺倒生闷气的样子还是那么孩子气。
大野智无声地笑着,伸出一只手拨弄着枕头上的那颗脑袋。

我不会告诉你的。
我的话,只是希望你能够给自己放一天假,好好休息。

 



第四幅。


一面明晃晃的大镜子。黑色的猫背着身蹲在镜子面前,别扭地死也不肯回过头去看上一眼。镜中,夜幕般的漂亮背脊,煞风景地秃了好大一块。越来越圆的黄金鼠,抱着肚子笑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大约是十多年前,也就是松本润五十多岁的时候,这个总是把自己当作十强铁人来用的人终于大病了一场。就是在最忙碌的年末当口,连全世界的公鸡都被迫啼的比往日更早了。
松本润软软地靠在白色的大枕头里,眼巴巴地瞪着被收到他够不着的地方去的那台笔记本,有一丝英雄迟暮的怨恨。床边或者病房外,上至不及他英雄却比他更迟暮的股东会老头,下至新上任不到三个月的什么科什么室的小官,全都象排队领取年末大礼似的挨个等着接见。偏偏最该出现的那个人,见了鬼的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瞧见。


身为一个时常被大野智取笑说是就连生气的时候也会对旁人打招呼的完美主义三八鬼,要让松本润对前来探视的人说什么我很累了拜托让我休息一下这种话是万万不可能的。松本润深深吸了一口气,想要缓解一下眉间忍不住耸起的褶皱,可惜效果不太令人满意。

已经无心去听那些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究竟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此刻松本润的全部注意力正集中在鬼鬼祟祟推开门探头进来的那个人身上。原本以大野智的性格,看到病房里那么多人绝对会立马转身快速闪人,松本润也做好了大吼一声‘混哪去了快给我进来’的准备,没想到这句颇具威慑力的台词终究没有派上用场。


松本润总觉得眼前那个正排开众人向他走过来的家伙,眉间的褶皱蹙起得比他自己更深。大野智手里小心翼翼地提着一个纸袋,凑近松本润的耳边轻轻地说,‘如果你点头的话,我要把他们都踹出去哦。’



直到很久以后,松本润都深信,当时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再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吧。
那个大野智,为了他说出这样的话。



真的‘踹’走了甲乙丙丁后,大野智十年如一日的面包脸这才摊开出一个松趴趴的微笑。献宝似的从纸袋中抽出两支雪糕,一支递给了松本润。


呐,这个很甜哦。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是病人啊?
可是真的很甜啊。
……好吧。那我咬一口就好。



喂,我说。
有我在的时候,小润你就稍微不要逞强了吧。

 



最后一幅。


整个画面快要被一碗超级巨大的草莓冰沙填满了。红艳艳的草莓酱顺着闪亮的冰晶颗粒流淌下来,流淌下来,啪嗒一声砸在正盘起尾巴眯着眼睛打瞌睡的黑猫头上。好大的一滴。画面上方,正伸出爪子努力巴在冰沙堆成的小山上的黄金鼠,向下偷瞄了一眼的同时脑袋边上冒出了一个心虚的惊叹号。



已经是松本润无从忆起的过往。
两个小孩子坐在长长的木板凳上,四只光溜溜的脚丫子挤在一个圆圆的小浴盆里。真凉。


松本润抬起脚哗啦哗啦地踢着水花。大野智一手拽紧了松本润的胳膊扭动了一下,腼腆地说,Jun chan,你踩到我了。
被叫做Jun chan的孩子咯咯咯地笑起来,大野智觉得这很像是一种妈妈说起过的什么动物。
又踩出好大一朵水花,松本润抓过大野智的手,说,好多星星的碎片,就落在水里哦,可以踩得到呢。

星星的碎片?
大野智疑惑地偏了一下头,小心翼翼地跟着晃荡了一下双腿。哗啦一声细细的脆响。
嗯,很多很多碎片啊。就像冰沙一样,亮晶晶的。
是草莓冰沙那样吗?
小智喜欢草莓的?
嗯。
好,那就草莓味的好了。



虽然看不见,但我想星星的碎片一定是很甜很甜的。

 

 




松本润弄不清自己究竟在这五幅画面前站了多久。
眼眶,有一点灼热。狼狈地抬起手,结果抹在眼睛上的不是自己的右手,而是被自己握在手心里的大野智的左手。



“呜哇,特意把我‘弄’来不会就是专门为了看你们表演肉麻吧?”


除了颔起背的幅度比年轻时更夸张了一点之外,狡黠笑着的二宫和也几乎没有怎么改变,包括永远都知道如何在最欠打的时机说一句最欠打的话。


松本润有点别扭地假咳了一声,转过身看着由方才那名青年陪同着的老者。没有这个人的话,他也会很寂寞吧。


“啊,对了对了对了。”


被松本润暗含感激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二宫忽然夸张地叫了起来,“五十周年的话,怎么样也该算是金婚了吧。”


除了满头黑线的青年,在场的欧吉桑军团全都或冷笑或微笑或大笑地笑了起来。


冷笑着的松本润使劲拽了拽被调侃了仍后知后觉微笑着的大野智。秉持着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的理念,松本欧吉桑毫不嘴软地向二宫欧吉桑放过去一支飕飕作响的冷箭,“是啊是啊。老友金婚怎么也不见你包个够分量的红包过来?”


二宫和也毕竟不是普通人,撑死了也只能算是伪装成普通人的外星人。只见他坦然地整了整西装领带,一抬手往站在他身边高出一个头来的青年肩上大力拍了拍,“我都打包自家孙子给你打长工了,你可别告诉我这个礼包包的不够大啊。”


松本润很习惯地丢了个白眼,拖着大野智的手就往门口走。走过不幸身为二宫家长孙兼时代集团现任CEO的那名青年身边,松本润送上了一个搞不清是同情还是激赏的笑容。


“喂,怎么说走就走,都不请我去你家吃个饭什么的吗?”


被无视了的二宫和也迁怒似的瞪了无辜的孙子一眼。


松本润停下脚步,侧过身,屈起食指关节往大野智的脸颊上溺爱地捅了捅,“有人昨天吃冰沙嚼坏了牙,现在去补。你坚持要买单的话,就跟着来吧。”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

 




走出展厅,阳光的颗粒在绿茵茵的树叶上无声地敲打。



我说大画家,你那号称127°的视觉色差呢?
哦,那个啊。我还是想和你看着相同的景色嘛。

 



一个盛夏,到下一个盛夏。




我们相爱吗?亲爱的。
这样问的话,你一定会说我很狡猾。

呐,不如来比赛吧。看谁的爱更多一点。
是无论如何也不认输的你,还是唯有这次绝对不想输的我。



你说呢?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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