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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場難忘的同學會源起於一次不期而遇。那天在圖書館裡碰到了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他笑容滿面的遞給我一本書:「想讀讀我的日記嗎?」我遲疑的看著日記本的封面:「愛的教育──一個意大利四年級小學生的日記」再抬頭看男孩那熟悉的笑容,他的神情像是在說:「怎麼?你忘了我嗎?」我的心裡湧起一股暖流:「是安利柯!」


  我如何能忘得了你?是我將自己給遺忘了──現在的我早已不再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小學生了。過去那段美好的童年回憶塵封在歲月裡,因為越長越大,內心深處那個小學生的影子反而越來越小,小到自己都快忘了自己也曾經是個孩子。看到安利柯數十年不變的天真容貌讓我心裡有種既溫柔又傷感的悸動。


 彷彿對我的改變視而不見,安利柯親切的拉著我的手:「我們去找其他的人吧!」安靜的圖書館裡,每個人都專心的看著自己的書,我和安利柯手牽手一起跳入攤在桌上的那本日記,轉眼間,我回到了那個美麗的義大利小鎮,在開滿花兒的行道樹間,座落著一所小學校。「他們都在那兒呢!」安利柯說。果然,幾個身高不一,笑容卻同樣可親的男孩子站在校門口向我揮手。


  「是甘倫!」第一個抓住我目光的,就是高大的甘倫,高大威武的他身旁站著矮小駝背的奈利。甘倫天生行俠仗義、保護弱小的英勇精神一直是我所敬佩的。奈利旁邊站著「小石匠」安東尼奧,他向我露出他那招牌的搞笑「兔臉」,又將自己的帽子捲成一團的塞在衣服裡。大家看到他的滑稽動作都忍不住大笑,唯有沉默寡言的施泰勒利仍是抿緊著嘴,好像在默記書本上的數學公式似的──說到施泰勒利,雖然他平常老是用功啃書,好像不太與人互動,不太甩人似的;可是我對他愛書惜書的習慣卻十分欣賞。他的家裡有一座漂亮的原木書櫃,外面垂著一幅精緻的綠色簾子,施泰勒利把他的藏書都排得整整齊齊,不但編了一份書單,還常常更換排列的順序,像個富可敵國的收藏家一樣珍惜自己的書。他這樣愛書成癡的個性也影響了兒時的我,我也學他一樣把自己小書櫃裡的書一本本做分類、編號入冊,樂此不疲的跟妹妹們玩起圖書管理員的角色遊戲呢!


 
還有天生會做生意的卡洛斐,精打細算的他什麼東西都可以當成寶貝似的來買賣;雖然他一向給人緇銖必較的印象,可是當他因為無心之過扔雪球打傷了老人的眼睛,為了賠罪竟將自己視為第二生命的集郵冊送給對方,這樣的舉動卻讓我看到他心靈高貴的一面。


  說到高尚的情操,雖然班長戴洛希一直是大家心目中品學兼優的模範生,可是我更喜歡的是家裡開木柴店的柯禮提。他不單要照顧生病的母親,還要幫助店裡的生意,但卻仍然勤奮好學,而且他樂觀向上的個性更讓我衷心的喜歡這樣的同學。柯禮提的爸爸是退伍的軍人,曾在溫培爾托親王手下服役。多年後親王蒞臨小鎮,柯爸爸夾在人群中歡迎國王,終於見著他的面,並握到他的手的那一幕叫我難以忘懷──雖然那是君主政體下的忠貞之心,可是那滿腔熱血,願意隨時為國、為王效命的精神仍舊讓人感動不已。


  老朋友相聚,好像話怎麼說都說不完。我們聊學校的老師、聊上課的趣事、也談起那些膾炙人口的「每月故事」。我最喜歡的是「溫馨守護情」那篇;來自鄉下的一個少年,陰錯陽差之下把一位陌生的病患當成是自己的父親了。他不眠不休的照顧這位口不能言的病人,直到真相大白,他仍體貼倍至的呵護照料著他,陪在他身邊,直到他走完生命最後一段路。還有那曾拍成卡通片的「千里尋母記」,孝順的馬可千里迢迢、不畏艱辛地到阿根廷找尋生病的媽媽,不曉得賺人多少熱淚。


  就這樣,我與這些老朋友一一敘舊,每個同學的個性、趣事透過安利柯的日記栩栩如生的呈現在我眼前,他們是我心中永遠的四年級生!最後,我拉著安利科的手,滿心感謝的對他說:「謝謝你,安利柯!謝謝你邀我參加這一場難忘的同學會!」雖然這些人都是我的好朋友,但其實影響我最深的,還是安利柯本人。當我這樣告訴他的時候,安利柯露出難以至信的表情:「為什麼?在這些好友中,我是最平凡無奇的一個呀!」「你知道嗎?安利柯,你的文字不知不覺的影響了我日後對寫作的熱愛。雖然你的日記記載的都是些平凡看似無奇的小事,但你卻能在這些人事物上去感受到生命的尊嚴與可貴。你教導了我,只要在冷靜處存一熱心,就可以咀嚼出許多真滋味;只要用心去體會,平淡的生活中也能尋著無價的幸福。」


  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了,我與大家依依不捨的道別。安利柯與我回到圖書館,我對他說:「當我越長越大時,自己童年無憂快樂的記憶似乎也越來越模糊。有時,我甚至忘了『單純』的滋味是什麼了!想想就覺得悲哀,時鐘,真的是撥不回去的啊!」安利柯給了我一個溫暖的笑容:「其實,在每個人心裡,都有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永遠都是那樣天真無邪、無憂無慮。只要你願意,隨時都可以回來找我們,我們永遠會在這裡等你。我的日記幫助你重拾赤子之心,你自己也可以透過文字來保有這顆心呀!」謝謝你,安利柯,這場圖書館的邂逅,讓我找到了你,也找回我那雙小孩的眼睛,還有那顆小孩的心。



後記:那天在圖書館裡無意間發現了亞米契斯著的:「愛的教育」一書。最早讀此書大約是小學四、五年級的時候。那是媽媽買給我的禮物,我一直很喜歡讀。「愛的教育」在我那個年代算是「優良少年讀物」,不少學校還指定寫讀書報告呢!轉眼間我已長大了,如今有機會在異鄉的圖書館看到「愛的教育」的中文版,感覺上像是與老友重逢般喜悅。翻開書頁,所有的人事物歷歷在目,那些美好的回憶又通通回來了。於是有感而發,寫下了這篇「四年級的同學會」。是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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